虽然庒言对这貌似遛鸟老头打扮得来人很是忌惮,没错,是非常非常地忌惮,甚至只是站在他稍远一点的位置都不由得身躯打颤。
接触这些非常事物已经有了些日子,可哪怕就是当初第一次被那些邪祟追杀都没有给他带来这种惊惧感。
这老头究竟是何人,可为什么自己从上到下只能看得出对方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
可……
“啥?让我现身?凭啥?”
虽然摸不清对方的路数,可除了那莫名的滔天威胁之意外,这老头好像依旧无法在三米外锁定自己。
那他凭啥现身?就为了杠一下对方自己不是“暗中的宵小之辈”?
庒言虽然最近脾气一直不太好,可这种事关自己身家性命的亏他已经吃得够多了,他可不想再犯二阴沟里栽跟头。
“算了,这帮神棍作为探路石太不够格,这里水太深摸不清路数咱还是走为上……”
庒言刚想转身直接离去,却猛地发现自己的双脚怎么也没办法动弹分毫!
“怎么回事!”
脚上忽然就像是突然多出了千钧重担让他死死定在原地,不!千钧重担对他如今不算什么,可脚下的重量就像是与这座废旧村落连为一体般。
整座小村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一幕让一边本来以为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的老头大惊失色。
“放开我!我和那群家伙没关系,就是路过,无意与你们作对!真的!”
庒言大惊连忙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脚踝处不知何时各自多出来一根异常细小的铁丝。
这次庒言用上了天人气护住身周,倒是没被割伤,可这根铁丝就如同被定死的规则般就那么让自己双足始终无法离地半寸。
庒言用上全力几乎整座鸟巢都在不断颤动着,可就这样,脚上的细铁丝依旧未断。
“该死!”
庒言暗骂一声,索性现出身形也不再挣扎只是防备似的盯着对面的老头。
让庒言放弃的倒不是那两根细铁丝,而是村落中隐隐传来的各种锅盆摔落与人们惊呼出的声响。
显然庒言还是心软的,那些村民他方才早就察觉到的确都是普通人。
如果自己全力脱出或许可以离去,可被带动着的那些普通村民恐怕都难逃厄运,尽管那些人似乎本身就很是诡异……
“哈哈哈,错了错了,原来这下界真的出了个不得了的后生,看你这浮躁的气息恐怕也是刚刚脱凡吧。不得了,当真是不得了啊~”
老头一边笑着一边甚至走上前拍了拍庒言的肩头,刚想要再夸赞几句却又突然止住了话头很是诡异地盯住了庒言。
“咋……咋了?!我今年可才16岁,这算是天赋异禀了吧~,告诉你我见过的最年轻的……”
一开始他被老者那莫名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见对方忽然又不说话了。
这让庒言还以为对方被自己的天赋所震惊,不禁开始满嘴跑火车起来。
庒言说的正起劲,刚想稍微表明一下自己的身份好让这老头有所忌惮,老头却是有些不耐烦地打断庒言。
“够了,你这小娃娃如果当真是凡胎修炼至此,那才可称得上天上地下独一份的天才人物”
说到这,老头虽然还有些惊疑可面上却是带了些许嘲弄。
“可你本就天人体质竟到16岁才天人三五劫的水平?!就拿我族稚童来说吧,三五岁开蒙至少也是十劫起步。如果在以前我族内要有你这么个晚辈后生,那都是要丢进不周山让雷劈死的命!”
这话说得庒言一下耷拉下脑袋似乎有些羞愧,可又想起什么似的,庒言反驳道。
“不对!我好像也没入道几……”
“够了!”
庒言再次被打断,这让他胸口微微有些憋闷,不过还是等着眼睛静静等着对方的话头。
“老夫对你是不是天才无甚兴趣!我只对你一个天人为何如今在这人界这个问题感到疑惑”
老头再次上上下下打量庒言许久,似乎否定了什么摇了摇头。
“天界那帮皇亲打的早就六亲不认了,连连大战天人通道也早就崩了。要不是我族大战刚起就提前得到天机,逃遁下到这人界,恐怕早就全族俱灭了。而你又非凡胎,这个年纪的天人到底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老者自言自语似的在庒言周围转圈,时不时还再次打量着庒言想要把他看得更加透彻。
“难不成走的南天门?不不不,先不说你这贫弱的修为恐怕一生的寿命耗尽都没法渡过茫茫银河来这儿,仙人转世?不不不,哪怕你小子就是觉醒了的仙人也不可能就这点屁大的修为”
老头就这么一边晃悠一边各种猜测,可好几种猜测又被自己给全部否决。
终于,远处有几人缓缓接近,其他人看不清可庒言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先前那个叫齐鑫的某骑士长大人,现在被几根同样的细铁丝捆住,竟然就这么像是扛猎物一般被几个村民拿扁担架着往这里走来。
“呵~得了,落得和自己扔出去的探路石下场差不太多”
庒言这么感叹着下一刻察觉到什么,连忙捂住自己这张兜不住风的嘴巴。
只见一旁转圈的老头睿智一般的眼眸一闪,而后却也不做声似乎没有继续追究庒言身份的打算,就这么站住脚步等着几人到来。
“族老,这人刚才强行闯进了中心区域,不过好在他没有伤人,被我们拿下了”
老头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村民们会意将齐鑫往地上一扔便直接转身离去。
可怜的齐鑫似乎神志已经不太正常,嘴里不停地在喃喃自语些什么。
此时又突然被扔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正好落在了同样依旧被压在地上的一大群骑士之前。
这些人方才的场景几乎都看在了眼里,当神的荣光洒下之时,他们每个人心中满溢出的兴奋几乎快从胸膛炸裂而出。
可如今……
他们可与女巫与勋爵那帮人没有信仰的愚昧之人不同,他们虽然也属这双方管辖可却只是代管。
异研会这个组织更像是多方势力拼凑而成的产物,这些骑士他们只不过都是更高阶主教们精心培育的战士。
本身实际上并不需要多高的要求,只需要对“神”这一存在有着极高的信仰就可以。
而南结镇这个小地方也没有主教存在,有的就只有另外两方势力。
具有莫名力量可以沟通世界甚至借用世界之力的女巫,由普通人类组成以爵位划分的爵士这两方势力。
女巫这一势力过于神秘,就连组织内另外两方也对其有所忌惮。
而身居爵位的爵士几乎都是天赋极强自主产生了异能之人,不过说白了也是普通人的身份,不过通常他们与普通人类有所不同的就只有……他们都很有钱。
一直以来这三方势力相互制衡,在道统不出的年代他们更多的自居世界的守护者这一身份。
其余两方暂且不提,可这些骑士今天所经历的一切无非是彻底破灭了他们心中的信仰。
倒地的骑士中有不少人竟然已经翻了白眼,竟然因精神崩溃有魂魄消散的征兆。
这让庒言看的直翻白眼,他是怎么也无法理解这些人今夜内心里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而前头的齐鑫显然比那些骑士表现得要好许多,不过此时也不顾身后骑士们只是双眼愣愣地继续盯着远处摩天轮之上的天空。
似乎依旧等待着那虚无缥缈的天门再次打开,等着从那裂缝中传递而来的神圣音节。
“嘿嘿,小伙子,趁着年轻别整天信那些虚头巴脑整天忽悠人的东西,你心中所谓的神不过就是想妄图通过这种方式收取你们信仰,以达到某些大人物的要求罢了”
老头在齐鑫身边看了看,随后竟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嗯,资质尚可,可惜信了一些子虚乌有的东西。你手上带给你力量的不过就是些外来之物,不是你自身修来的力量不说,长此以往你可活不过这个岁数”
老头将一只手伸出,五根手指头在齐鑫面前晃了晃。
齐鑫心中一震,某些教内与骑士们之间的传说逐渐浮现在心底。
“难……难道这就是极少数有活过五十岁的骑士的原因么……”
齐鑫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可就在他似乎想要放弃点什么的时候。
他竟像是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眸光再次坚毅起来,同时凛冽的目光一下瞪向老头。
“恶魔!休想动摇我们的信仰,躲藏在阴暗角落的老鼠!神的荣光只是暂时还无法辐荫这里……”
看着齐鑫如同打了鸡血般开始叫嚣起来,甚至还唤回了身后大部分骑士即将崩溃的精神。
各种虽然听起来不太顺耳,可又听不出什么脏字的话立刻让这里变得如同菜市场一般。
“啧啧啧,良言难劝该死之鬼啊~ 也罢,既然不听那就都闭嘴吧!”
老头似乎有些不耐烦起来,手指只轻磕地面,那群骑士的叫嚣声立马如同被人按下了静音键一般全部消失。
在场的骑士立马哗然,纷纷捂着自己的嗓子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啊,那个……”
庒言见状,试探性地啊了一声。
见没被一块禁锢住声音庒言松了口气,至少对方似乎还想和自己聊会儿,那就还有得谈。
可庒言这一声不打紧,却是将老头吓得连忙回身警惕地看着对方。
见庒言依旧被铁丝禁锢的死死地,于是他也稍稍放下了心。
“这小子极为古怪,有崩裂道锁的能耐,他为何不施展离去?我狄家禁制似乎对他还不起作用?这可是借用了此地四方天地的规则所化,他是何人?竟能如此无视?!”
一瞬间,老头心中心思百转。
可下一刻他便又继续心平气和地往庒言的方向走了几步,来到庒言身前老头打量着庒言说道。
“能看出,你们不是一个路数,可你出现在这个破落的小村落目的为何?难不成是误打误撞走进来的?”
庒言刚张开的嘴巴一下闭了回去,这老头似乎能猜测到庒言心中所想每一句都把他堵得死死的。
见没办法忽悠对方庒言索性反客为主,站在原地只是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那你能不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那里,那里我白天来过,那里住的人与这里其他地区的都不相同。你说你族千年前便在这儿定居,那里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是外人?还是……其他一些原因让他们可以住在那唯一可以照到太阳的地方?”
老头有些诧异地往庒言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后一耸肩说道。
“我族均乃受罪之人,天道之下我们永无身份。这可不光光只是字面意思,所以这里大都让人居住之地不见阳光日照,可这些年也有些普通人误打误撞走进此地的。不少人或因为各种原因选择留在此地定居,而他们又不似我等身负诅咒没有身份。所以啊~那块能见日光之地自然是留给了他们。这种事儿我等也从没管过,你要找他们我也不会干涉”
“狄氏?你们如今都是普通人?”
庒言眼睛一眯,似乎在等待着老头找各种理由搪塞自己,毕竟不管什么原因这似乎是对方一大弱点。
“哈哈哈~你这小子道行太浅,想说什么都已经写在了脸上。不过这告诉你也无妨,我等寿元无尽可以说与天地同寿!不过你可别认为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这是诅咒!因为同时附带着这无尽寿元的代价是身份的消失,我们……无法拥有身份”
“呵呵,凡人就是凡人,就连情绪也没办法控制自如”
老头儿说得入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往事竟然偷偷开始擦拭起眼泪。
“用那些凡人的理解,我们差不多就是被贬下凡的罪人”
老者深深看了眼还在消化着自己方才一番话的年轻人,意味深长地说道。
“现在我倒是确信你不是从上头下来的了,因为从上头下来的不管你是什么转世大仙还是什么无上神祇……又或者是什么另外的东西。只要是天界的,没人不知道我狄氏一族,我们的名声在那可一直不怎么好啊~”
老头七拐八绕似乎总是在带偏庒言的思绪,信息量太大庒言索性甩了甩头将其余念头先放下。
“听着,老人家,不管你们是谁,我这次来是为了一件事。那中心地带的人,可能我要带走或……杀掉一个”
老头听到这眼神微微一冷,可仍然面不改色只是淡淡说道。
“我都说过了,虽那里住着很多凡人,不过只是些暂住的过客而已。我们从来未管过他们,他们的私事儿也不在我等管束范围之内”
老头儿挥了挥手,庒言脚上的两根细铁丝瞬间被抽动又回到了地下。
庒言试探性地动了动,发现脚上那股无名力道已经消失也是松了口气,不过他依旧对面前的老头保持着戒备。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你们布置的阵法?”
老头微微一笑,却是摆了摆手很是大方地说道。
“道锁罢了,当年从天上带下来的一点小玩意儿,不必在意。也不是什么仙器法器,那种东西对我们这种凡人可没什么用处咯~”
老头似乎在自嘲,不过说过之后便不再言语,似乎是等着庒言下一步的动作。
“既然如此,那不好意思了,这事儿今天必须要解决!”
没错,这事儿今天的确必须要彻底解决了,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口袋里装着的金符此时散发而出的寒意越发冷冽。
恐怕别说撑过今晚,庒言都不能保证下一分钟它是不是还能困住那小饿死鬼。
庒言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这老头一点面子,毕竟这里还是人家的地盘。
别看这老头说的那么好听,似乎他们就是一群无辜且无害的良民。
庒言可不会信这鬼话,方才那道气势他可用自己的身躯真真切切地感受了一遭,恐怕那几头该死的老龙王加一块儿比之都远远不如。
庒言只单手掐诀,口中默默念诵起咒文。
“左灵右卫,前后御守,五方神将,十方界灵,……那谁谁谁,随便了,快给我上来俩!”
这是一道驭鬼符咒,不过庒言所学的这些凡俗咒文岂能是普通呼唤小鬼的咒文。
特别是庒言也不想造成什么别的乱子,只能心念改动间将咒文的威力无限缩小。
不一会儿,他的面前出现两道半透明的游魂。
游魂无神显然受着符咒的约束在等待着施咒者的命令,庒言使了个追踪气息的符箓便在原地默默等待着。
看着俩游魂跟随咒力离去,庒言歪头看向老头儿缓缓开口想要表达一些善意。
“额,那啥,不知老人家怎么称呼?我叫庒言,刚才是我唐突了冒犯了老人家,晚辈在这道歉了。”
庒言很有礼貌的微微鞠了一躬,这让老头原本有些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点,也是点头回道。
“呵呵,小辈还算是有那么点礼貌,你也知道了,吾等乃狄氏,老头子我就是目前族内管事,狄秦。也不用那么客气,你叫我狄老就是了”
庒言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同时见远处几道人影缓缓靠近,庒言便又是对着老头微微一躬。
“啊,原来是狄老,有一些私事我要和那人拾叨清楚,借您地方一用结束我立马就走”
庒言选择不自己进去拿人而是找了两只小鬼,这也是有给对方面子的打算。
虽然不知道这狄老说的到底有几分真假,起码表面上人家也算是很大度地没什么隐瞒,所以庒言也打算把这件事就在人家面前解决。
重重的落地声响起,庒言白天见过的那个落魄汉子在地上打了几个圈这才停下。
不过似乎这汉子依旧未醒酒,扑鼻的酒味熏得庒言都不由退后两步。
“好家伙,这是从白天喝到现在就没消停啊”
庒言看到男人虽然被摔落在地,手上却是依旧紧紧握着半瓶不断晃荡着的酒瓶,不由得扶额苦笑。
“唉,看来这家伙真的是个混蛋,那小家伙怨气如此重或许都是有原因的”
方才还没等男人靠近,刚刚看清男人的大致外貌狄老便是微微一怔。
可还没等他开口询问自己的疑问,眼前却是异变突生!
庒言心下大骇,他校服口袋里忽然寒光大盛,一股黑红相交的怨气不断逸散而出。
“不好!她察觉到了这男人的气息”
庒言刚想伸手去做点什么,黑红冷光却是先一步直接窜出了他的口袋。
随着一阵焦糊味传来,庒言的校服口袋直接被爆燃的符纸给直接烧穿。
饿死鬼甘欣雨漂浮在半空,不同以往的小巧体型,此时她身躯似乎变回了原样。
一米多一点的个子,赤裸血红的身躯之上纹刻着无数诡异的纹路,皮肤表面竟不断散发着漆黑的焰火。
一双瞳仁完全黑化,盯着眼前地上的男人似欲喷火。
“你,你,杀了你!”
一对利爪在半空划出十道红影,半空中一阵似欲撕裂空气的音爆声响起。
“我去!别!有事咱慢慢说”
庒言一惊,眼前饿死鬼甘欣雨暴怒散发而出的气息已然达到了天人之上!
“鬼……这就鬼王了?”
庒言只是微微一愣神,片刻反应过来刚想出手从利爪下救下这个即将殒命的男人,可肩头却突然被轻轻拍了拍。
庒言一愣,就在这一愣之间十道迅雷红影刹那斜划过男人躺在地上的身躯。
一声惨叫瞬间响彻在小村落的寂寥的夜空,无数正准备重新升起炉灶做饭的村民都是被惊的短暂停滞下手上动作,齐刷刷往同一个方向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