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受Hill及Wacken邀晚餐，夜宿濠西顾氏邸。今日中山忌日。天阴无雨，风寡日淡。
晨。天萌，沅凭仍未归，与夫人及川堂翁礼别。后渠城闲步些时。
十时。往基督医院探访De Brova。其体气怡平，医生言无大碍，然仍需留察三日。De Brova一力致歉，余谓之这日为法定假，休歇处甚多，并不扰事。后Slater夫人及Hill至，四人简白联合教会监护及语言体教事宜，Slater夫人颇乐观，Hill则再言近来牧师多以教伦胜医伦事。
十时半，Hill受托Hagman院长，引余观视护理及济幼情形。有护士周明泉，本地一平凡且不奉基督教义人家女儿，撰稿排印、勤工自攒而入护校，如今成绩斐然。与周交谈，感其勤苦及壮心，是欲以医护为终身事业者。Hill言学校有资往东闾意，余察而应诺协助。
十一时四十，乘顾氏车南去狼山，十三时余方与方渊勤、张玄若会于准提庵，行待时便观林花自娱。方为济慈院代表，张为张氏后绲。二人陈南通慈善赈济情形，概一“外强”可括，广设而易凋，无沪上来援则概难维持。张特以柿桃庄农业成品逊于预期太过、财政已乏、而大生南营内又颇有阻害为例，予余账册、评估、书信等物。二人皆言及南京谓“整合”一事，余不忍令人们徒盼，据实告之，两人泄气，言只得再谋他途，或许不得不请使长信、三利、汴庭。余虽欲劝其勿信，然……
十五时二十，与二人别过。因在禅院已有食饮，已饱一日之腹，便乘闲瞰游访广教寺诸迹，登支云塔，而后返下，观历贤迹遗风，轻怀半日之安。
垂暮时，途遇一登山老翁，竟乃范世亭。初以为错看，再三确实，询之，原是北上追忆故人，为其祭扫。相与杂谈，论以道业、教育、关怀诸事，至朗月寂林、深闻清泉汩汩之时而别。
夜。下山返泉石精舍，会顾渔楚、崔施正吟白雨，稍作一二，而询济孤院及赈工坊情形，则白“小孩子窃汤匙，护理士偷药剂；做工的冒讹钱，监工的乱绑人”，讲明管理者之破败、为官者之漠然、赞助人之无知，穷困者之狡黠，其情势恶劣，远较听闻更甚，是明日应当自往，若有必要，则扣数名省公高宦之门。
是言：世人所以为“慈善”者，无非富人利民济世以宽其心、贫者受恩再造以变其业，乃天下至清明之善事。而实为此事业者，则又不乏以慈善为赎罪之背负、卖名之恩举、轻便之散工者，又对穷困孤苦者之机肠颇厌，常有言“贱民固贱者”……
哎。钱财固非身外之物。屋室、种植、劳工……人所于社会活命，所用所依无不以钱财为源。所谓以工代赈、尤近来沪上名流所言“罗氏新政”模式，于南通已知施行不通：辛苦作以木匠、而钱财不足以建避雨遮风之蓬草，只能粗面稀粥且生，又终日受官人辟夷，宣以不聊之教化，便更是恨为务工、恨为钱奴。如此，是生死于滚滚钱海之人，自垂髫至垂白，如何不皆扮老狯奸枉、欺善惧威之猖鬼，以求财流涓涓、差可润言生之喉尔？而徒以钱财散输之，又如何能终这钱财轮回，破这无解恶业？
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