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把充满风霜的利刃,毫无畏惧,穿越年轮。当步入高中之时,二人已由懵懂少年,蜕变成更加成熟的青年。
凌峰一米七几的个子,椭圆形的脸,虽然略显消瘦,但更加清秀。偶尔间有些孤僻与沧桑,像是岁月的烙印,也如与生俱来的天然,悄无声息,而又浑然无间。
刘温身高与其不相上下,神情举止却迥然不同,虽然也有些消瘦,但温和的脸庞显得更加阳刚。眉宇间原有的自信,虽有几分忧郁,但依然是踌躇满志,勇往直前。
高中对他而言,如期待已久的战场,充满了挑战,也充满了希望,更是日夜勤读,不敢懈怠。但凌峰却整日悠悠,依然如故。不是无故旷课,便是东逛西晃,像只死猪不怕开水烫,任由日月东升,滑落空西。
当夜幕再次来临,他依如往常,来回操场,不知道是自我安慰,还是情操高尚。心想人生如梦,无论成败最后都是一场空。既然如此,顺其自然,效仿天道,获得一颗随遇而安的心灵才更为重要。如果仅如机器啃书,不但劳心费神,也如同把自己变成一部生物机器。如果真的如此,如果把自己累坏了,累傻了怎么办?这样的傻子不是很多吗?如果傻的连自己为何物,连世界为何物都不知道,所谓的人生,所谓的拥有又有何意义?
如此想法,对很多为现实拼搏的人来说却非如此。不但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因为如此言论,如此心态,如同不求上进,甚至是种堕 落,是种慢性自杀。可是对他而言,竟别有天地。仿佛只有游离于天地万物才是他人生的意义,希望的摇篮。
静静的夜晚,他仰望星空,浮想翩翩。仿佛每一颗星星都如正值青春的靓女,也如一道道神秘的风景,总能让他遐思思无限,驰纵于无垠的天地间。
然而,曾经多少个同样的夜晚,他遥望太空,浏览星辰,想想自己和刘温以及家人,看似悠然,却如被困于黑暗的幽灵,时而挣扎,时而呐喊,渴望拥有一双天使的翅膀,飞出黑暗,遨游蓝天。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当黑暗消失,黎明再起的日子里,他竟放弃了高考,辍学了。面对质疑,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高考对他而言,已毫无希望。心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明智退出,这样也能给人留下更多的悬念。
但众所期望,刘温却实现了他的理想,顺利进入南京师范大学,主修心理学专业。进入高等学府,时间更像把利刃,也如一匹烈马,让五年的时间很快过去了。当刘温走出校门,来到上海,再次走出松江车站的时候,一双更加自信的眼睛,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副眼镜。看上去一副学者的模样,满怀希望而又一腔热血回到家门,发现母亲竟然已经离开了人间。
突如其来的变故,犹如晴空霹雳,轰炸着他的整个世界。面对年迈的大伯,得知母亲因父亲虐 待投河而去,突然陷入悲鸣绝望的世界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面对离去的母亲,面对未来的现实世界。
深秋的夜晚,更加凄凉,呜呜风鸣,如泣如诉。他来到母亲坟前,面对夜色新坟,充满了悲伤,充满了绝望。他没想到日盼夜盼,一切就绪的时候,准备把母亲接到上海的时候,母亲竟然离他而去。他没想到,理想实现的时候,自己成为心理医生的时候,已经有能力让母亲开心的时候,一切竟然如此突然,让人悲悯无奈,难以承受,难以面对。
无垠的夜晚,他回想过去,曾经何时,多么期望父亲能善待母亲,渴望母亲能开开心心,希望有朝一日父母能相亲相爱。可是天违人愿,始料未及,时至今日,一切成期望已为噩梦,成为不堪回首的记忆。
凄凉的夜晚,他孤独的身影,他往日的自信与强大,于泪雨滂沱的世界消失殆尽,剩下的只是满满的哀伤与悲悯。由此陷入迷思,想像着母亲的身影,想想曾经的心愿让他选择的心理医生,可是今天的成功,所有一切,好像早已失去了意义。
曾几何时,他日盼夜盼,渴望早点毕业,渴望早日回家,渴望能改变父亲,康复父亲。因为他知道,父亲暴戾,根源童年,结果苦了母亲,也害了自己。可是他没想到,自己满怀希望的时候,愿望将要实现的时候,一切突如烟云,让人悲伤绝望而又无可奈何。特别母亲塞满大脑的片刻,他如中魔怔,对父亲仅有的一点期望也荡然无存。
那一刻,他想起父亲的瞬间,于悲鸣的世界一番挣扎,始终难以站在心理医生的角度,也难以站在亲情的角度,面对父亲,怜悯父亲,仿佛除了恨与无奈,还是恨与无奈。
情理相残的深夜,冷风嘶鸣,当吹走黑夜,吹醒黎明的时候,他一番痛哭,满怀忧伤与不舍,脚踏黎明,终于郁郁而去。
一路上他那悲伤,他那绝望,如烟云弥漫,萦绕世界,仿佛没有尽头,难觅来处。哪怕再次回到上海的夜晚,他面对繁华的城市,依如行尸走肉,毫无活力的于大街上走呀走。
随着夜幕的流动,他拖着沉重的脚步遥望万家灯火,于思念母亲的世界里一阵泪雨,开始想象,想象自己走过一条条千年小道,想象自己走进了一片片原始森林,一直往前走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穿越河流,穿越原始森林,直到灯光闪烁,如夏季的萤火虫越来越亮,越来越多,终于如越时空,于灯火阑珊的大街悠悠而动。直到走过一段长长的隧道,走进工作室的时候,他面对曾经为母亲准备的房间,突然间再次放声痛哭,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工作室名为长青心理诊所,位于长青路中段。一百五十平方,标准的四室一厅。除去他为母亲准备的房间,一间接待室,一间咨询室,一间催眠室。布局简单,但针对性设计,却显得优雅放松。
其中接待室相对简单,主要以天蓝色为背景,以此配合人类进化意识,从而提升融合度。咨询室显得有些格调,由于工作集中于此,背景主要以米白色配合多彩灯光,以此根据患者进行灯光辅助,从而建立有效沟通。同时也配有古典音乐,利用音乐催眠,使人放松。至于催眠室看似简单,空间也不大,但最为复杂,不但需要良好的隔音效果,灯光音乐样样不能少。特别墙壁上的电子画,一旦启动,不大的空间犹如大自然,显得宽广,而又令人心旷神怡。
他一番观看,回想过去,放走出为母亲准备的房间,面对人去楼空的世界,心痛之下,呆呆的。他没想到自己竟如第一位患者,打开了那首不装饰你的梦。
稍过片刻,随着熟悉的音律凄凄扬扬,他看似静静的躺在沙发上,可是泪流满面的世界里如风鸣雨漱,仿佛冲刷着整个宇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过泪水洗涤的心灵有些明朗的片刻,他起身冲去泪痕,想想远去的母亲,当再次想起凌峰的时候,不觉窗前而立,面对楼外的世界,恍恍如梦。
楼外的秋风沙沙作响,时而怒吼。伴随着黑夜如鬼魅来去,直到日出东方,滑落西空,他依如一块正待打磨的璞玉,也如一具饱受风雨的朽木,静静的,棱角分明,却又神色模糊,绪如飞雪的望着的大街。
午后的大街熙熙攘攘,秋阳时现,徐徐而下。当他精疲力尽,当没有力气再想任何问题的时候,深深的吸口气,终于如开始复活的游魂,拨通了凌峰的传呼。
凌峰离家数年,漂泊芜湖。此时游轮上遥望粼光闪闪的江面,当听到传呼声,看看身边一位同伴说道:“张宝,赶紧的,帮我回下传呼,不知道是哪位美女在呼我。”
张宝个子不是太高,胖乎乎的脸蛋像颗人参果。皮肤更是白里透红,看上去比大姑娘还要水灵。他接过传呼偷偷一笑,心想大哥好奇怪,面对女孩总是爱理不理,可是每次回传呼都这么积极,怪不得都说他脑子有问题,叫他弱智大师。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本想问问,可是见凌峰身披风衣,随风而动,特别几分黎明的头型,毛发长长的,虽然不算魁梧,但船舱之上迎风而立,帅的看不出任何问题,只是有种说不清的与众不同而已。
凌峰见他如调戏良家妇女盯着自己,气的眉头一皱,正想开骂,但张宝好像早有所料,嘿嘿一笑,拔腿就跑,
凌峰见他离去,摇摇头,看看甲板上的男男女女,一声大叫,吓得她们如群鸟受惊,嚷嚷不息。
一番戏弄,张宝如闪电而回,故作惊喜的说道:“大哥,真的是位美女,她说她爸爸让你赶紧去上海,准备结婚!”
凌峰见他神经兮兮,说的和真的一样,虽然淡定。但几位俊年靓女却叽叽喳喳,嚷嚷而道:“青蛙王子假正经……”
“恭喜大哥……”
“弱智大师要娶老婆啦!”
“…………”
“…………”
凌峰听而不闻,好像早已习以为常。望着张宝问道:“快说,是谁呼我?”
张宝见他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嘿嘿一笑,连忙说道:“叫,叫刘温,他说他在上海……”
凌峰听到刘温二字,忽如凝固沉默片刻。当上岸之时,大家见他如风而行,起哄般的喊道:“青蛙王子你慢点!”
“大哥你等等!”
“王子王子我爱你!”
“就像老鼠爱大米!”
“…………”
“…………”
凌峰见她们嚷嚷不停,疾行几步,故意一摔,把自己搞的灰头灰脸,然后一副很狼狈的样子问道:“云儿呢?只有她最安静,让她来扶我,不然我不走了。还有,我不走,你们都不许走!”
说罢,他见大家安静许多,看看其中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孩说道:“云儿,还是你最乖,来,扶哥一把,回去买糖给你吃!”
云儿已经是个大姑娘,只是非常安静,像个刚出门的小女孩。虽然容颜俊俏,但身穿灰衣,毫无生气。她上前扶起凌峰,始终一言未发,随众而行。
凌峰见她一直沉默,再想想刘温,一路上有些莫名的烦躁。当穿过戈矶山医院,回到出租屋的时候,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看看云儿,感慨万千。心想这么多年,只身漂泊,居无定所。在别人眼里不是不务正业,便是脑子有毛病。为了肚子吃的更饱,今天不是算命忽悠人,明天便是搞心理游戏骗吃骗喝。结果把自己骗成了青蛙王子,骗成了弱智大师。如此光辉也就罢了,竟然还成帮立派,做了大哥。可是这算什么帮派大哥?贼心有余,贼胆不足。为了生存,除了上班,便是闲逛。既不敢偷,也不敢抢,更不敢打架,更不用说敢像黑社会那样,持枪火拼,纵横江湖。我这帮派大哥倒像带孩子。男同志还好,女孩子娇滴滴,甚至比刚出生的婴儿还麻烦。
想到这里,他发现云儿有些发呆,很不放心的说道:“云儿,没事了,你照顾好自己,我从上海回来买糖给你吃。我先送你回宿舍!”
说罢,路上一通电话,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发现刘温判若两人,一阵烦躁,把云儿送回宿舍,倒头便睡,心想早点休息,明天先到上海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