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张百成感觉生活越来越不是滋味。天气越来越冷，南湖水已经不适宜他这种年岁人再游泳了。想写点东西，心一直静不下来。本来心就不顺，昨天遇到侯武刚，他更是纠结痛心加不顺了。
侯武刚很是不痛快对他说，百成，我越想越想不通，咱们这么大个企业，怎么说黄就黄了呢？这绝不仅仅是孙子纯他们那伙人的事。俗话讲，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用说咱们那些地面附着物，就是十几公里的土地使用权，在当年也得值十几亿。怎么能连厂房带设备一共才做价还不足一个亿，简直就是被姓贾那小子空手套白狼拿走了。结合社会上传说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我才悟出点道道来。原来贾云龙那伙人是戴着面具挖社会主义墙角，侵吞人民血汗的变色龙。
接着侯武刚又讲。四年前做价几百万的房地产公司，与葛诗仙刚成立的那个皮包公司合并后，贷款盖房子后目前已经达到十几亿的总资产了。贾云龙撤掉股份拿回来的总金额，还不到一千万。他在集团干部大会上还夸夸其谈的说，几百万到一千万，还不到两年我们的利润就翻了倍。结果整整十几个亿，全变成葛诗仙那个皮包公司的了。这种变戏法的本事，简直前无来者，和珅也不会有这种本事。孙子纯利用全集团搂了四年，才贪几个亿。如果他从坟里爬出来，面对贾云龙不到两年，从一个分公司就捞了十几亿的本事，也得望尘莫及，感叹他徒弟青出于蓝胜于蓝。还有液化气站、总务处等单位的资产全被他那几个铁哥们以承包为名私分了……
讲过这些后，侯武刚说，百成啊，咱们这些老同志中属你文化水平高，咱们大家在一起议论一下这个事，然后由你起草一封有理有据的信，报给党中央。对这种新生的变种贪腐分子，总得有个说法吧。
张百成想，你这是大白天做梦。我是谁呀？普通老百姓，还是个上了年纪的退休老头。党中央能凭我一封信，就把贾云龙那伙人抓起来？再说你那眼神也有问题，是只看到了其一，不知其二。那么庞大的利益集团，我一个老头能管得了，那不成当代神话了？
作为一个十几岁就能在省报发稿子的老共产党员，张百成的政治嗅觉是远远超于常人的。吉柴集团破产，让贾云龙葛诗仙这些人巧取豪夺了数以亿计的国有资产，使上万人一夜之间成了失业者，只是表面现象，其对社会深远的危害是无法估量的……
刘亮那两口子由于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心生怨恨，竟然参加了邪教组织，成了东城区的代理人，已经被公安局抓进去两次，出来后仍是不知悔改，继续贴广告、发影碟，做攻击党和政府的事。独眼龙和老婆开了洗头房，组织一些小闺女，专门干一些藏污纳垢的事。家属区里新开的那些棋牌室，都成了赌窟……类似的一些与和谐社会格格不入的作为，得用多少行政和司法资源去扭转？如果用宏观的眼光看，这只能算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缩影，全国得有多少国有资产被侵吞，得产生多少失业人员谁能说得清。这种事关社会长治久安，促进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的大事儿，国家领导人该思考的问题。咱们老百姓只念经一样念叨念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不到而已。
这样想过之后，他对侯武刚摆摆手，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心中暗念，我可不能学牛成良，活拉拉被那伙败类气死了，谁能给他申冤啊。给自己退休老头身份定完位，调整了心态的张百成拎着球拍，到社区退休老人活动站打乒乓球去了。
赵汝义带着几个局长到乌拉集团调研考察时，听了冯雪梅、马玉良等人介绍，管委会的人都表示应该考虑他们的申请报告。并说他们的潜力比大龙集团还要大。那个高尔夫球场应该优先考虑划拨给他们乌拉集团。
大龙集团是做玉米深加工企业，开发出的新产品有二十多种。连玉米叶子都能编成工艺品，卖到国外去。为了尽快扩张企业规模，也在全力申请要拿下那块地。
听大家议论后，赵汝义表示从地理位置上考虑，划拨给乌拉集团更便利他们集中经营。正在取缔的水泥工厂、造纸厂搬走后，可以再划拨给大龙集团。同时他告诉冯雪梅、马玉良，高尔夫球场的楼房、围墙等不动产都没有拆除，他们应该给予原经营者一定补偿。冯雪梅当即表示，他们愿意出不低于三百万补偿，如果对方不满意，可以按照资产评估公司报价给予补偿。
赵汝义笑着说，“他要是把那些东西拆了，把地恢复原状，连三十万也得不到。你们出二百万，都是他救星。”
结束考察后，见他们要走，马玉良说，饭早准备好了，就在我们员工食堂吃，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你们饿着肚子走。
见那些局长都看着赵汝义，冯雪梅说，“你们不用看他，他是我们老领导，成年累月见不了面，这次肯定走不了了。如果你们谁愿意走，只能请便了。”
她的话逗得那些局长都笑起来。
吃饭时见大伙都喝的云山雾罩了，马玉良咐在赵汝义耳边说，“听说孩子在国外读书，都得给那些洋鬼子刷盘子洗碗，你和嫂子也太外道了。你说句话，我个人借你钱，怕出毛病，让嫂子写个借条不就完了吗？”
赵汝义瞪着眼睛看着他。“你想害我就直说，如果你真敢这么搞，别说回去我把你那申请报告撕了。”
“愿意撕你就撕吧，你自己吃糠咽菜，穿补丁裤子我也不管。反正我不能让嫂子跟你太委屈了。”说完这话，马玉良转到桌子那边去与那些人喝酒去了，根本不管他怎么瞪眼睛。
回到开发区已经晚上了，赵汝义马上往家里打了电话。“桂芝呀，马玉良到咱们家去了吧？”
“是啊，与冯雪梅一起来的。”
“他留钱了吧？”
“留了，但我没要啊。”
“我的意思是，借咱们也不能借。”
“是，他让我写借条，但我没写。”
听老伴这么说，赵汝义才放下心来。“他们什么也没留吧？”
“是啊……是这样，冯雪梅说她妈给她邮了几件衣裳，有些大了她穿不了，非得要给我留下……我就留下了。你不会为这几件衣裳也说我吧？”老伴犹犹豫豫的说。
“都是什么衣裳啊？”
“两条裙子，一套休闲装，还有……还有两双皮鞋都是春夏穿的。老赵啊，马玉良对我说，一个女孩子漂洋过海读书都够累的，还得给人家刷盘子碗，你也真能忍下心来……把我眼泪都说出来了。还说你在集团时就与孙子纯他们不一样，是他们很尊重的老领导……”
“好了，好了，别说了，放电话吧。”老伴唠唠叨叨的，使他的心很堵，实在听不下去了，赶紧放了电话。
“孙子纯、崔树仁，你们就是两个王八蛋啊。”赵汝义恨叨叨骂了一句。集团要是不垮，我怎么也不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得用老同志救济，还是两个小字辈的。
赵汝义不知道，此刻在大洋彼岸的女儿刚好收到马玉良寄过去的两万美金。马玉良在信中告诉那孩子，再也不要给洋鬼子刷盘子碗了，要一心扑在学习上。钱是借给她的，毕业后参加工作时再还给马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