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画中境
书名:火之歌 作者:草草的人生 本章字数:4006字 发布时间:2022-06-01

余山好不容易把头从雪堆之中扒拉出来,浑身上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余山嘴里喳喳地叫喊着木卿的名字,一边把脸上冻成冰渣的雪都给捂化,只见四周冰雾飘洒,马儿被倒挂在树杈上,肚皮破开大洞,已经成了冰块了,只剩下寒风裹挟着坚硬的冰渣直刺余山面门,视线到了几米远的地方就失效了,只能依稀看见一堆肉色的花苞一样的东西在四处盘踞着。

余山正在鬼哭狼嚎之间,只感觉周围红光乍现,如同冬日暖阳般环绕着他的身体,原来是木卿手中捧起来小颗的铜色球环,瓶盖大小,中间镶嵌了一颗红彤彤的宝石样的光点,那热气与光线从中喷洒而出,仿佛是一颗小小的太阳。

“赞颂光明之主。”木卿轻声祷告,只见她两侧的秀发被暖风抬起,露出面上高贵而精致的神态。

“这东西,也是收集来的光源发动的吧?似乎也是流通的货币?”余山忍不住问道,他想起了之前脑海中那团收集光源的火球,最终交易给季钟山换了木灵角,用处果然非同小可。

“这是环乡子民的血肉,高贵的木环恒星光源产物,不是下等尘土用来沾染的东西。”她面色虔诚而悲伤,仿佛记起了惨痛的过去。

余山见她胸口挂着一块黑泽森森的石块,上边不时流转出微弱的红光,应该就是她所谓的什么恒星产物了。什么高不高贵,那黄金珍贵不也能拿来算钱吗?

“有太阳也不顶用啊,这是什么鬼地方?要不我们先挖个地洞躲起来,等人来救咱们?”余山想起自己看的一档雪地求生的节目,身旁还有个看起来娇生惯养的女生,当下便有些跃跃欲试。

木卿见余山摩拳擦掌的样子有些好笑,哼了一声道:“贪婪的人类往下钻取石油最后自食恶果,果然本性难移,见到东西就想挖,干脆本女皇封你做个工程队长?你以为这里是随便能找到的地方?这画中境听起来只是个封闭的监牢,实际上只是相隔遥远的两地组成的空间环,当我们身处这边时,另一边的结局就已经开始发生,就算你有再大的能耐回到原点,依旧是在走一个闭环罢了,最终你会因为各种原因被遣送回这里。”

余山听得一愣一愣的,挠头道:“你说了半天就是再怎么折腾都出不去嘛,那还有啥好说的,等死呗。”

余山见木卿不慌不忙的样子,猜到她应该是有解决办法的,不然一个女皇没点底牌自己一个人跑出来白给,这话传出去,依照木卿的性格,估计死了都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不过嘛,这时候就需要他表现得无知一点才行,那样才能体现出女皇的聪明才智,等她开心了,说不定出去就把自己放了,这就叫做投其所好。

果然正中余山下怀,木卿昂着头,娇声一哼道:“本女皇出自时炬与炉宇的帝国环乡,这种把戏还想难倒我?现在估计刚刚到了月沉时间,我们只需等到金乌闪耀之时,环乡光芒最盛的时刻,那里的金色落叶漫天飞舞,即使是在最黑暗的角落中,我也能破开闭环,抵达世界任何地方。”

余山听得连连点头,一边嗯了几声,一边想道:这女皇不会还是什么表演烟花套圈之类的巫师吧?

可余山忽然念头一闪,倒吸口冷气,把正在兴头上的木卿弄得脸色一变就要发作。

“不……不对啊,那个叫独枭的家伙不会不知道你这么张扬的能力,那他把我们放进来是参观自家庄园的吗?”

木卿闻言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歪着小脑袋陷入思索。

依照木卿这种张扬个性,这种武力至上的将军肯定是对她有所了解的,如果他事先就知道了木卿凭借环乡某种祝福能随意逃脱,那么他肯定就有绝对的把握让两人不可能等到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刻!

余山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正要发言,却先听见木卿那边急促地说了声:“不好!”

余山一愣,转头望去,只见木卿身后一团鼓动着血管的肉团已经堆积成小山丘的模样,刚才在风雪之中当成一块块冻僵的花苞,竟然完全忽略过去了,等它此时此刻张开血淋淋的大嘴时,才看见它满嘴猩黄如同胆汁的利齿,浑身没有一处像模像样的器官,伴随着呼啸而来的寒风,散发出一个沼泽般的恶臭。

眼看那大嘴蛇一般蠕动的舌头就要舔到木卿头发,余山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面前雪沫迸溅,木卿胸口处的黑石头竟然裂开成无数细腻的石屑,在危急关头飘洒肉团的口中,引发了一次猛烈的爆炸。

木卿被爆炸余波重重地抛在空中,余山来不及多想,两步并三步地左右横移,直到木卿侧仰着落在余山手中,分量感觉如同在马上拉住她小腿的一般轻巧。

眨眼间,余山感觉腹部被人狠狠一踹,那木卿便从他身上使劲蹬回地面,疼得余山抱着独自大口大口地吸着寒风吹来的冷气。

“你……你恩将仇报!”余山委屈地咳嗽着喊出声。

木卿毫不理会,只是在空中花手一翻,齿轮剑便咔嚓作响。余山听见四面八方窸窸窣窣的重物砸在雪地上的声响,过了几息后,便看清成堆的肉团正蠕动着舌头朝两人包抄过来,甚至连方才被爆炸轰裂开的肉泥分散成细小的碎块,竟然也是朝着这边纷纷移动!

余山看得毛骨悚然,本身就缺少锻炼的他此时此刻如何能正面应付得了?

正在双腿发软之间,余山却听见木卿掷地有声地喊道:“与我一同杀出去!”

那声音响彻山谷,就如同上阵前线的女皇击着擂鼓,大喊着:“为了吾皇!”

余山男儿血性被这么一激发,心中一横,那叫恶向胆边生啊,恶狠狠道:“他妈的,大不了就死了,总不能在女人面前这么窝囊,怎么着十八年后也还是一条好汉!”

这喊声一出,只听耳边有什么轰隆隆的暗响,余山也没时间观察,冲到木卿身旁双手像太极一般护在面门前。

“这些‘太岁’生活在黑暗的地方,视力极差,本身光序不高,可聚集起来也是不小的麻烦,我们用火光逼退一个缺口,然后匍匐进雪堆里面掩埋气味,这样才有机会脱险!”

木卿语速极快,铿锵有力,听得余山头皮发麻,只能一个劲点头。

不等余山整理着装深呼吸完毕,木卿箭一般地射了出去,只见其浑身被红光包裹,身前齿轮剑飞速旋转,像是一把抡圆了的砍刀,弧线所到之处,冰雪融化,清开一条视线极佳的道路。

余山一个踉跄稳住身体,紧随其后,心中却祈祷着能不能出现上次那般透明的无敌状态。

两人一前一后顶着红光撞入肉海,只见山丘一般的太岁被红光所照,发出婴儿般的哭喊,巨大的身体就开始向两侧翻滚,砰砰砰的砸开两行冰道,然而只是对前面的太岁效果奇佳后面的紧贴着身体,一面一面厚墙般阻拦着,光线根本照应不全,只是稍稍退让几步,那些血盆大口依旧毫不减弱地扑咬过来。

余山左挡右挑,忽然感觉头上劲风大作,下意识猛地一低头,眼前哗啦一声,一只从天而降的太岁重重撞在地上,荡起了一阵雪幕,弄得余山完全看不清前路。

余闪只能闷头迈着腿,一步一步深深地陷进雪堆之中,速度极其缓慢,眼前身影一晃,再加上四处太岁疯狂累叠起来,哪里还找得见木卿的影子?只剩下滔天的肉泥向自己包裹而来,余山能看见那些巨大的嘴巴里黑漆漆的洞口,只感觉热气冲脑,心中却异常冰凉。

糟了,看样子今天得交代在这里了。

余山深吸口气,浑身一软就瘫坐在地上,只感觉四周愈发黑暗,原来是硕大的肉墙将自己铺天盖地地围住,已经没有任何躲藏的空间了。

余山感觉鼻子有些微微发酸,颤抖着抱着身子,一张血盆大口已经从头上重重咬下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黑暗的空间之中有一处微微发亮的光源如同被点着的蜡烛,仿佛升起了余山心中求生的希望,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用尽力气一侧身,往光源猛地飞扑过去。

那太岁啪叽一声合上嘴巴,以为已经咬中余山后置的双腿,谁料它嘴里热血喷洒,竟然活生生的将自己肥硕的舌头给拦腰折断!

这边余山捧已经起光源,上边还残存着一些猩红的光点,好像是没有清除干净的血渍。

是的,这一定是太岁死后沉淀下来的光源,就像那个银甲骑士一般,不过相较之下体积微小,看样子强度也不算高。

余山只感觉光源如同潮汐一般奋勇铺散开来,迅速充满了自己的身躯,如同一个鼓胀的气球一般蓄势待发。

身后沉闷一撞,源源不断涌进来的太岁笨拙地扭转身体再重新扑将过来,四面八方的大嘴都已经张开,像是深邃的洞穴一般,在等待被咬得飞溅的血肉直接落进自己嘴里。

余山浑身流淌着翻腾的血液,这是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流淌的山岩,势必往天空奔走!

余山奋力一吼!撕心裂肺的叫声伴随着光芒乍现,哐啷一声如同崩裂的巨石中散射出无数条光线狠狠地刺向四周毫不知情的太岁,所到之处,光芒肆意的穿透,如同弹射的子弹一般,如同融化的冰雪一般,太岁的皮肉像是黑暗被光芒照射,瞬间就融化成虚无,四面八方的太岁被打得七零八落,很快就被破开一大圈,雾蒙蒙的天空重新出现在余山面前。

余山来不及惊奇,就看见被清空一圈的雪场不远处,木卿身上红芒消散,手中齿轮剑已经不再转动,吃力的抵挡着面前的太岁即将合上的巨嘴,她身后的太岁似乎也被光线波及而消融的一干二净。

看样子她也穷途末路了,没有光源,一切都将被黑暗吞噬。

余山喘着粗气,大吼一声,飞身就扑了过去想把那块太岁给挤开。正吃力的划开厚厚的雪层,余山听见身后又是轰隆隆的巨响,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只见不远处能着眼的天际竟然被漫天雪花覆盖,仿佛从山顶上倾泻而下的海浪,铺天盖地的向下游冲锋。

“雪崩!”余山惊呼一声。

方才不停地震动与爆炸声直接导致了雪崩的发生,看样子天时地利人和都是奔着死亡来的。

余山来不及思索,眼见那前面的太岁被雪崩的震动给掀翻在地,木卿还未了解情况在那里傻傻站着,当下便一个飞扑把木卿死死抱住,连滚带爬的向雪坡下面滚去。

木卿咬着牙挡住余山的手,稍稍一缩便轻易地挣脱出来,嘴里还逞强着:“临战脱逃可别带上本女皇!”

余山大口喘着气,哪里还有心思去反驳,只是一个劲的划着雪坡往下逃亡。眼看雪浪近在咫尺,余山忽然看见不远处一只肥硕的太岁竟然在慢吞吞地往下滑,似乎也在躲避雪崩。

余山指着那里大喊一声:“那玩意儿能抗!”

顷刻之间,雪崩扑面而来,如同巨石砸在余山背后,一个闷声就喷出一口鲜血。余山只能尽量侧着身子当做掩体去护住一边的木卿,两人被冲击得飞了几米远,正巧就碰上了那边连滚带爬的太岁。

木卿用齿轮剑狠狠一插,那太岁吃痛大叫,不敢张嘴去撕咬两人,此时厚重的积雪排山倒海的砸了下来,太岁被临头一盖,顷刻之间一命呜呼。余山缩在太岁庞大的身躯后,把木卿使劲拽到两者之间,形成了一个狭缝。

下一刻,露了半截肩膀在斜坡外边的余山瞬间就被窒息的恐惧淹没,积雪死死地覆盖住面门,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顺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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