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大喊:“你这个疯子,三太子根本不在这里!”
他已油盐不进,只兀自倒数。
“五、六、七、八…”
“你这个疯子,放开我,放开我!”
他已然是疯魔了,只将我箍得更紧,一点一点抽去我胸中的气息。
我红着脸,再骂不动,只能任由他将我锁着,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现下能救我,只有三太子。
可此刻局势未明,三太子是生是死,尚且不知。天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听到,乌独卜的疯喊。
就算是他就在这儿,他既蛰伏不出,想必自己也未脱险,如何也不会因我一个敌国女人,而影响大事。
努力了如此之久,只为能够回到阔别的故土。
如今成功就在眼前,我如何也不甘心,就这么死去,还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
可我实在没有法子,再坚持下去,浑身的伤口,也不许我再做任何努力。
我紧紧合着眼皮,等待乌独卜喊出那一声:“十”。而后举起刀,劈开冷风,朝我挥来。
我浑身发僵,连狂跳的心也变得钝了。
我闭着眼睛,心想就如此罢。
三太子若是成功了,他会遵守诺言促成合议,放张娘娘他们走。
若是不能,那我也认命了,我已做了我能做的一切,再也使不上力了。
我抬着眼皮,想最后记住天空的模样。
却看见绵厚的云层中,有一团白色的影子,正朝我猛冲过来。
我睁大了眼,意识到那是三太子的海东青,耳边随即听得一声口哨:“往后撞!”
脑中的混沌被驱散开,我便使出了仅有的力气,往身后撞去。
我的脑袋一疼,跌落在地上。
乌独卜则捂起眼睛大喊,乱拍着脸上的海东青。
几个兵士跑上来去抓,那海东青转了个身,又飞上天空。
后头的人放了几箭,也被它斜斜拍落,掉到了城楼之上。
乌独卜被扶着起身,捂着满是血的右眼,又朝我扑来。下一瞬,左肩的位置却被两只利箭穿过。
圆台下的兵士,对着周围一通乱射,很快被更密的箭雨射倒。
我趴在地上,直往乌斜保的尸体处爬。
可方才撞人已然用尽了气力,如何也起不了身。
我急得快哭出来,只用手挡着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死得好看些。
混乱中,也不知被什么人抱起,直跳入圆台后侧的一处土沟。
我抖动着打开手,见那人竟是三太子,再忍不住泪,紧紧将他抱住。
我趴在他的怀里,忍不住责怪:“你怎么才来?!我险些就熬不住了,你知不知道?”
我一面哭,一面捶打,眼泪滑过伤口,浸地生疼。
才发现这两日全是强撑着,一松下来,满腹的委屈才逐渐浮上水面,倾盆倒出。
三太子拍着我的背,替我擦干泪,才温着声,“是我不好,我早该料到的。”
我见他抚着我的脸,才惊觉自己失态,慌忙收起泪:“现在局势怎么样?粘末罕在哪儿?”
他见我平静下来,便扶着我靠到圆台的基柱上。
“粘末罕与剩下的人都在对侧的屋子里,他们打开了城门想逃,没想到乌独卜自投罗网了。
我要用乌独卜引他出来,你在这里先呆一会儿,我随后来接你。”
我小心地抬头,见对面的屋舍里,不知何时已全摆上箭头,与他们相对的一侧,也有弩机上膛的声音。
而三太子却要走到他们之中,无异于羊入虎口。
我心中一慌,忙拉住他:“可以把乌独卜拖下来,你上去太危险了。”
他按住我的手,将自己的披风盖在我的身上:“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说罢,便走上圆台,如方才乌独卜擒住我一般,抓着他的脑袋,朝对侧的屋舍喊:
“粘末罕,城楼上都是我的人,城外的人,也都被习尼烈杀了,你已山穷水尽。
如今就剩下这么一个儿子,你就不顾念顾念他吗?
你要是主动投降,我可以留他一条命,你剩余的那些兄弟也不必死。”
粘末罕没有回应,三太子便又冲着那些兵士喊:
“将士们,你们跟着粘末罕,不过是为了养家糊口。”
“他平日里对你们薄情寡义,如今败局已定,让你们抵抗不过是当垫脚石。
你们死了,伤心的,只会是你们的父母妻儿。”
“只要你们肯放下武器,跟随于我,我向长生天起誓,保你们周全。”
“同样都是渤海人,我不想自己的刀上,多染一丝不必要的同胞之血。”
“你们的父母,还在等你们回乡,你们的妻儿,还需要你们照顾。
现在放下刀兵,我定会放你们回家,若将粘末罕绑出来,我再赏你们,一人百锭黄金。”
三太子说完,对侧的屋舍总算出现了响动。
站在屋前的几个兵士,率先放下横刀,紧接着,前排的人也将手举在头上,往三太子的方向走。
只是刚走了一步,后侧的弓箭手便忽然按下弩机,将举手的兵士一一射杀。
粘末罕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谁要是敢投降,地上的那排人就是下场!”
后头的两排本是松了手,听粘末罕威胁,又迫不得已,重新拾起刀兵。
三太子踢起刀,改架住乌独卜:“粘末罕,你杀自己的兄弟也就罢了,乌独卜也不管了吗?”
乌独卜被刀勒得紧,脸上毫无血色,却仍执着大呼:“阿爹,你别管我,杀了三太子,我不怕死!”
三太子拔出他左肩上一支箭,又狠力插在他的右肩,再将他吊在乌斜保边上。
“本来想留你全尸的,可你的阿爹不让,要怪,就怪你阿爹,还是在乎他自己,胜过于你们。”
乌独卜咬牙笑着:“我上战场的那一刻起,就没怕过死。只是没有想到死在自己人手里。”
“元术可,你是赢了,可我也没输,至少玩过你的女人。”
三太子一咬牙,狠力揪住他的衣领。
乌独卜却笑得更欢:“不愧是你选中的女人,玩起来...”
后头的话还未尽,已被涌灌出的血水堵住。
三太子把刀从他的腹中抽出,再次对准他的脖颈,往粘末罕的方向喊:
“粘末罕,你要是想与他说最后一句话,现在还有机会。”
“不然就带着你两个儿子的人头,一起下黄泉吧!”
粘末罕依然沉默,三太子便再没耐心,抬起刀重挥下去。
刀刃劈衣的一瞬,对侧的弩机之后终于传来了粘末罕的声音:“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