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了点头,带了两人摸过去,不一会儿,果真将那两人绑来。
阿替纪提着刀架住他们的脖子,我则朝他们做个噤声的手势,摆出最凶的神态,“想活命的话,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那两人点了点头,我便拿开塞嘴的布条,问:“你们总共有多少人?”
他们本是犹豫,阿替纪又收紧了刀,一人便哆嗦开口。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一个千户说,我们是一半回去了,一半折回来了。”
粘末罕暗中调了三万,折回去了两万,那剩下的岂不是还有一万。
“你们这么多人,是如何隐藏的?怎么可能一直没被发现?”
“上头吩咐,让我们躲在雪墩子里,也有一些新搭的布帐篷,只是都用雪盖住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雪墩子?我记得上回我们打猎时,三太子的兵士曾与我说过,都是些旧居,没想他们倒利用上了。
“你方才说:你们的人被分开了?分散到了哪里?”
“我就听我哥说,他在东面的林子。”
“那东西两面的将帅是谁?若三太子的人真来了,都是渤海人,你们如何分辨敌友?”
那人摇了摇头:“我们都是新兵蛋子,刚入营一个月,哪里认得将帅?不过只要是在大道上的人,打就完了。“
”再说我们帽子上都有根白毛,也能认出。”
我重新将布条塞到他们的嘴里,而后起身,从包袱里掏出给安儿带的虎爪,递给阿替纪:
“你把这个人带到方才的地方去,用这个将他杀了,就伪装成是逃出虎口、流血过多而死。离开时注意处理脚印。”
阿替纪愣了愣,很快接过:“那另一个人呢?”
“把他埋了,不要让人发现。”
两个人听了,当即挣扎起来,阿替纪一人一掌,两人便晕死过去。
十九姐吓得腿软,几乎不敢出声,好一会儿才指着我说:“平日里看你心软得紧,连个婢女死了都痛不欲生,这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一下,比我还狠。”
我只叹了口气:“不这么做,到时候大家都得死。”她便也就没再说话。
阿替纪带人忙活了一会儿,很快回来复命。
我看了看时辰,又问他:“习尼烈现在到哪了?”
“与我们差不多时候出城,只是方向不同,此时应该没有走远。”
我点点头,随即掏出三太子的令牌递给他。
“三太子封锁了城门,粘末罕的信使,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们要抓住这个时间。”
“你带着这个,亲自去把习尼烈追回来,告诉他这里的情况,让他以粘末罕的名义,接管东面的兵马,再伪装成勤王人马。”
十九姐看出我的意思,“你这是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我搓了搓手,朝她点点头,“这是最快的法子,多等一日,便会有更多危险。燕都那边三两日起不了什么变数,习尼烈知道该怎么做。”
“那我们怎么办?”
我看了她一眼,也未答话,只继续吩咐阿替纪:“干系重大,不容耽搁。你再派一个手脚快的潜回城中,告知三太子。“
“至于我们,前头的路已走不了,剩下的人就护送我们往北,与张娘娘她们汇合。”
十九姐听了我的安排,却不乐意了。
“他是侍卫首领,武功自然最高,你让他去通风报信,把这几个虾兵蟹将带在身边,我们的安全怎么办?”
我有些无奈:“习尼烈只见过阿替纪,其他人就是拿着令牌,他也不会信的。”
“习尼烈在粘末罕身边二十年,因三太子几句话就能背弃兄弟。如今三太子可是占了下风,习尼烈不会拥兵自立吧?”
我倒是十分笃定,“不会,他既然已经背叛粘末罕,必然只能依附于三太子。“
”何况他所有的儿子都在黑水城,他不会冒险。 ”
她这才信了。交代完毕,我们便分头行动。
十九姐虽有诸多顾虑,但也别无他法,只能与我一道,用毛领围住脸,骑马悄悄往北穿行。
天黑时,雪下得越发大,实在看不清路,刚巧遇上个雪墩子,便躲入暂歇。
侍卫架起铁锅,我则去盛一盆雪,煮开后又放进刚切碎的肉干,成汤后再端给十九姐。
“用这个配你身边的烙饼,好吞咽些。吃得快些,这些火不能生很久,容易被发现。”
十九姐接过汤,看了看我背后的墙面窟窿,忍不住咒骂:“我要不是信了你,根本不会到这种鬼地方!”
咕噜噜灌了几口,又念:“这个破地方,不是肉干就是烙饼、酒,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念了几句,又开始叹气:”有时候真想乳母做的煎羊角,可现在,连那滋味我都忘了。”
我拨了拨火,忽想起来:“嬛嬛也喜欢煎羊角,不过,她最喜欢鬼子市王嫂家的。“
”五更开市时,五哥便会去买,天一亮就给嬛嬛送去。嬛嬛吃了,一整日都会很开心。说起来,你俩长得还有些相像。“
“可惜,她已经不在了。”
十九姐望着黑黢黢的林子,难得沉下声来:“她至少还有全尸,还有你为她立的坟。“
”前年,十七姐与侍卫一起出逃。粘末罕一怒之下,将她们剁碎了喂狗,还逼我们站在狗舍前,看着她被吃掉,要我们以她为鉴。“
”她走时,连块好肉都没留下。“
”后来的几年,我时常会梦见她,梦见她变成了孤魂野鬼,不能超生。“
她放下碗,第一次露出有些苦的笑,”我们是大郑的公主,这一生都应该是被人宠着、捧着,而不是烂在泥里,被那些畜牲踩在脚下。”
我折断手中的木枝,只低声应着:“上苍或许觉得,前半生享受了太多荣华,后半生才要收走一些。”
十九姐便朝我丢了根木枝:“上天倒是公平。“
”在康邑,你是最被厌弃的。可在渤海,你却是姊妹中过的最好的。”
我苦笑着,想告诉她,我也并不如她说得如此顺遂。
还未开口,便见拾柴火的兵士回来。
他看了看围坐的我们,突然拉下来脸来:“阿鲁保不是先回来了吗?怎么不在?”
我当即预感不对,又听得雪墩子外,有雪陷下去的沙沙声。
忙喊人打灭火堆,再铺上几层雪,然后拉起十九姐,悄声往外逃去。
几个兵士抽出腰刀,挡在我们身前开路。
我们猫着走了几步,只听前方似有七八个人,正疾行朝我们靠近。
领头的兵士往前探了一步,又猫着回来,左右指了指。后头的兵士便将我与十九姐拉开。
我意识到,他这是让我们分开跑,便朝十九姐点了点头,悄声嘱咐:“你先走,我们帮你善后。”
十九姐犹豫了一瞬,只将我拉住:“都什么时候了,要走一起走!”
我有些意外,但还是将她推开:
“我们目标太大,必须要有人分散他们的注意力,你先走,我随后就跟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