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霏盈又做了梨花酥,与柴伯骏在院子里,品茗吃糕,好不惬意。紫衣小丫鬟忽然来报,杨家父母师父已归家来。
柴伯骏黑影一晃,闪回屋中,小丫鬟好奇,道:“姑爷怎么跑了?”杨霏盈心中欢喜,并不搭理柴伯骏,飞奔去迎接父母师父。
“阿爹阿娘、师父,你们可回来了!”杨霏盈话音一落,一阵黑风便吹到身边,立在三位长辈面前,他双手捧了一坛酒,送了出去,说道:“阿爹阿娘,这是给你们的酒!”
三位长辈俱是一愣,颇是惊讶,杨母笑问:“阿骏,你怎么来了?”杨父接过酒坛子,好奇问道:“哪来的酒啊?”柴伯骏酒量不佳,众人心知肚明,他却送酒为礼,真是心意难得啊!
柴伯骏先答了杨母,“我想见阿灵,我就过来了!”而后,再答杨父的问题,“这酒是卧梅岭挖的!”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叫三人又是一惊,杨家父母感念柴伯骏对女儿的深情,暗暗欣慰。云深居士震惊于酒的来源,又心起好奇,带着三分疑惑,道:“卧梅岭的酒如同鹅湖的鹅,你挖了追元大哥的酒,好比杀了丁大哥的白鹅。”
云深居士目光掠向杨霏盈,见她淡定神情,又暗暗一惊,道:“你挖了卧梅岭的酒,还能好端端来到了杨家,本事不小啊!檀弟、姝妹,恭喜二位得了一个厉害女婿啊!”
杨母携了女儿的手,心中欢喜,却听到柴伯骏道:“是他让我挖的!”
震惊如雷,在云深居士心中炸开,她一脸不可置信,问:“你做了什么事,追元大哥竟让你挖他的酒?”
柴伯骏忽然心虚,面上闪过三分愧疚,虽是诺诺然却也实话实说,道:“我杀了老头师父四只白鹅,他吃了鹅肉,就让我挖酒!”
“哈哈哈哈……”云深居士忽然大笑,酣畅又欢快,也带了七分幸灾乐祸,她道:“你杀了鹅湖的鹅,挖了卧梅岭的酒,好本事好本事,丁大哥万万没想到,他收了个徒弟,竟杀了他心爱的白鹅,哈哈哈!难怪追元大哥肯让你挖酒,即便是要他的卧梅岭,他也给了!”
杨霏盈这才知晓柴伯骏在鹅湖的“光荣事迹”,悄声问道:“你挨揍没有?”柴伯骏摇了摇头,道:“没有,我挖酒给老头师父喝,他就不生气了!”
云深居士忽然转身,飘然离去,杨霏盈急忙问道:“师父,你去哪儿?”居士只留下一个淡青的背影,答道:“阿骏贪吃,我回去给他做好吃的!”
听了这话,柴伯骏并没有欢喜,但看到杨父杨母带回来的喜服与嫁衣,当即双眼一亮,心头痒痒的,直想上前试一试。
杨母道:“你的喜服本该由丁公这个师父准备,可他老人家却懒得动心思、花功夫,便求到了云姐那去,云姐竟也爽快,一口答应了。”
杨霏盈见了自己的嫁衣,满眼亮光,心中欢喜,道:“阿娘,我能试一试么?”柴伯骏也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杨母却笑道:“阿骏的衣服,还有三处要改,你的嫁衣,也有两处要改,凤冠也还有两日才到,不急试穿。”
杨霏盈心中似有蚂蚁轻咬,便向父亲撒娇,“阿爹,我先试一试,待改好了,我再好好试,好不好?”柴伯骏也急道:“我也要试!”
杨父却站杨母一边,他道:“这嫁衣终是你的,既然尚未完工,你何必着急,你哥哥正陪杜衣匠在城里买东西,她会住在我们家,不过几日的功夫,你且等一等吧!”
嫁衣在前而不能试,杨霏盈满心失落,小嘴一撇,道:“我就试一试!”杨母道:“不行,完工了再试!”
杨家父母带着两人出了屋子,锁好门窗。杨霏盈恹恹然无甚心情,待杨父杨母走远,柴伯骏便问:“阿灵,你想试穿么?”
杨霏盈道:“想啊,可是阿娘不让!”柴伯骏却郑重其事地点头,道:“好!”杨霏盈不解其中意,反而挤出一抹浅笑,道:“过几日,等喜服改好了,我们再好好试一试,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一等吧!”
夜里,杨霏盈躺在床上,脑中想的尽是那鲜红的嫁衣,却只能宽慰自己,再等几日就能试穿了,她翻了身子,正要睡去。
屋顶却忽然落下“咚咚咚”的声响,有人在扣瓦片,跟着便是柴伯骏的声音,“阿灵,你开门啊!”
柴伯骏又来睡屋顶了,杨霏盈一动不动,问道:“伯骏哥,你是不是没带被子?”柴伯骏掀开了一块瓦片,道:“你开门,我有东西给你!”
杨霏盈掀被起床,汲鞋披衣,迈步而去,一开房门,一个黑影便从天而降,落到眼前,怀里抱着一把鲜红。
柴伯骏鹰隼闪亮,一步踏进屋里,嘴角挂着笑意,说道:“阿灵,我把嫁衣拿出来了,我们偷偷地试!”
杨霏盈的眸子里一下子溢出四分惊、六分喜,她笑靥如花,打趣道:“伯骏哥,你竟然偷自己的喜服。”柴伯骏道:“你想试,我也想,我们偷偷地试,谁也不知道!”
杨霏盈接过嫁衣,细细端详一番,愈发喜爱,她指着帘子,道:“伯骏哥,你到帘子后面去,我到屏风后!”
两人分向两方,一个在屏风后穿了嫁衣,一个在帘子后换上喜服。
“阿灵,我换好了!”柴伯骏掀了帘子走出来,杨霏盈也从屏风后转出。两人一抬头,目光撞在一块,落到彼此身上,俱是一惊,当即一怔。
柴伯骏眼里,映着一个佳人的影子,她身披红裳,似有红霞笼罩,流转的双眸里,仿佛装了天上的星河,浅浅一笑,便满室生辉。
杨霏盈眼中,也有一个红衣少年,他穿了一身喜服,少了往日的桀骜冷淡,多了七分俊朗英气和款款深情,与当日在仙灵谷时着红衣的愤怒情形的截然不同。
两人嘴角溢出浅笑,杨霏盈提裙走来,摇曳多姿,似是一步生一莲,她笑问:“这嫁衣好看么?”
柴伯骏目光灼灼,道:“你好看!”欢喜落玉颊,娇羞中透着三分可爱,杨霏盈笑问:“嫁衣不好看么?”
柴伯骏眼珠子转了两圈,道:“你好看,嫁衣才好看!”
杨霏盈心中如饮蜜糖,她转了两圈,裙裾幡然飞起,说道:“这嫁衣也好看,可惜我们只能在屋里偷偷地试!”
柴伯骏道:“好!”话音一落,他长臂一伸,揽了杨霏盈,黑影一闪,窜出门外,纵身一跃,落到屋顶。
青瓦之上,还有一床被子,原来柴伯骏也做好了今晚睡在屋顶的准备,杨霏盈笑道:“给你准备了上房,你偏偏要睡屋顶!”
柴伯骏携佳人席被而坐,道:“我喜欢睡屋顶!”杨霏盈仰望夜空,今夜皓月当空,星辰暗淡,她伸手一指,道:“伯骏哥,你瞧,今夜的月亮真好看!”
柴伯骏瞅了一眼,只觉平平无奇,目光又落回杨霏盈身上,说道:“还是你好看!”杨霏盈心中一甜,如打翻了蜜罐,她歪了脑袋靠在柴伯骏肩头,遥望远方的夜空。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柴伯骏听不懂当中意思,只觉杨霏盈声音悦耳动听,落入耳中,十分舒服,杨霏盈莞尔一笑,星眸灿烂,又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柴伯骏竟然听懂了七分意思,嘴角一笑,道:“好!”他长臂一伸,将杨霏盈揽入怀中,两个红色的身影相互偎依,任由如水的月色轻轻笼罩。
杨霏盈问道:“伯骏哥,你我成亲之后,要去哪儿?”柴伯骏脱口而出,“你想去哪,我就去哪儿?”
似是在意料之中,杨霏盈仰着脑袋,道:“我听你的,你说吧!”柴伯骏眸光落在杨霏盈脸上,转了两圈,道:“去鹅湖好么?那里有大白鹅,有白鹤!”
杨霏盈微微一惊,问道:“你还敢杀丁公师父的大白鹅?”柴伯骏吓了一跳,连连摇头,道:“我带你去捡鹅蛋,那只白鹤可以陪你玩,往北走是卧梅岭,那里有梅林,往后梅花开了,你会喜欢的!”
“好!”这回换杨霏盈欢欢喜喜地点头了,她又问:“除了鹅湖,还有其他地方?”
柴伯骏略略沉思,忽然灵光一闪,道:“镜泊湖好不好?大头人也想去,那里有三个岛,安安静静的没人打扰!”
“好!”杨霏盈笑靥如花,颇是满意,再问:“还有么?”柴伯骏又仔细想了想,道:“双阴山,老头师父说,总要回去看看,龙蜓他们武功不好,哼,不能被旁人欺负了!”
杨霏盈眸光闪亮,眼角眉梢笑得愈发灿烂,点头道:“好!”她只说了一句便无言语,只静静看着柴伯骏。
柴伯骏由着她看了片刻,低头凑过去,亲了亲佳人脸颊,轻声问道:“阿灵,你想去哪里?”
杨霏盈挽了他胳膊,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三处地方,我都喜欢的!若我想爹娘,想师父了,你再带我去找他们!”她心里又悄悄补了一句,“横竖你行动如风!”
柴伯骏却道:“把他们一起带过去啊!”杨霏盈微微一惊,心头一暖,确却是噗嗤一笑,道:“师父要去哪,岂是你能决定的?阿爹阿娘这两年喜欢四处游山玩水,行踪不定!”
“好!你想见他们了,我就带你去找!”柴伯骏点了点头,发现杨霏盈手中捏了一块红布,他略微好奇,扯过一看,问:“阿灵,这是什么?”
杨霏盈笑答:“这是成亲当日,罩在我头上的红盖头!”柴伯骏抖开看了一眼,鹰隼里迸出一道亮光,跟着两手往前一落,将红盖头罩在杨霏盈头上,问:“阿灵,是这样么?”
隔着盖头,杨霏盈咯咯娇笑,声如珍珠落玉盘,她摇了摇脑袋,道:“伯骏哥,成亲当日,你要亲手掀开我的红盖头,你可要先试一试?”
柴伯骏带着三分好奇,捏起红盖头,往上一掀,便露出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星眸灿烂,秋波闪烁。杨霏盈笑问:“好看么?”
柴伯骏的手僵在半空,红盖头半披在佳人头上,他似痴傻了一般,怔怔地盯着眼前的人,愣愣地点点头。杨霏盈笑问:“伯骏哥,你怎么不说话?”
柴伯骏却道:“我再掀一次!”杨霏盈微微一惊,红盖头已落了下来。柴伯骏捏着盖头,慢慢地往上掀,杨霏盈的脸蛋儿便一点一点地露了出来,樱唇挂笑,双眸似水泛秋波,乌发如云,插着一支小巧的珠钗,束发金带轻轻垂落。
柴伯骏嘴角一咧,挂起了笑意,道:“阿灵,你很好看!”他说来说去,却只有“好看”二字,杨霏盈也不计较,莞尔一笑,道:“我带了凤冠,你掀开盖头才更好看了!”
柴伯骏双眼一亮,当即问道:“凤冠在哪?我去偷出来!”
杨霏盈大惊,一把抓住他手臂,道:“哎呀,咱们今夜偷试红裳,够啦,凤冠也还没送来呢!”
柴伯骏便将红盖头半披在杨霏盈头上,看了又看,十分满意。杨霏盈却是一羞,脸蛋儿微微一红,道:“伯骏哥,夜深了,这喜服、嫁衣我们也试过了,当送回去了!”
“好!”柴伯骏揽了杨霏盈,轻轻一跃,落回屋里,一个去往屏风后,一个转到帘子后,两人换下喜服。柴伯骏一把抱在怀里,杨霏盈送到门口,殷殷交代:“当心,莫叫人发现了!”
柴伯骏点了点头,黑影一闪,随风而去,没入夜色中。
杨霏盈关了房门,展被睡下,不过片刻的功夫,屋顶的瓦片又发出簌簌的轻响,她问道:“伯骏哥,你回来了?”
屋顶上传来了柴伯骏的声音:“是!”杨霏盈嘴角上扬,甜甜一笑,道:“你快睡吧!”
柴伯骏似是翻了个身,他道:“阿灵,明日,我们去荷塘看看荷花开了没有?”“好!”杨霏盈应了一声,瓦片上下慢慢的一片寂静,只剩下风扫月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