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领了命，不一会儿，便领着十九姐，与我从前救的一个工匠进来。
粘末罕见了十九姐，发鬓根根倒竖，两步将她提拎起来骂道：
“你这个贱奴，竟敢陷害我，是不是你拿的图？”
三太子扯开粘末罕的手，迫使他将十九姐放下，“她可还没说是谁，国相怎么急着往自己身上揽？”
粘末罕才收回手，恨得咬牙切齿。
三太子便挪一步，站到十九姐跟前询问，“你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十九姐揉了揉脖颈，一一说起，我们燕都刺杀之事，与粘末罕画布防图的经过。
整个厅堂瞬时安静，连蒲里也严肃起来。
三太子便又问：“你看见的人是谁？”
十九姐顿了顿，一字一句应答：“燕山大王与高庆易。”
后头的乌斜保听自己被指认，连忙跳出：“你个贱人，竟然敢污蔑本王！”
粘末罕也跟着叫嚷：“她是郑人，说话绝不可信。定是受了旁人指使，胡编了这些来陷害我们！”
三太子也未急着反驳，只顺着他们的话，再指着匠人。
“好，就如你所说，暂且不管她的证词，那这个郑人，乌斜保你还认得吗？”
乌斜保拍了拍袖子，哼气一声：“这种卑贱的郑奴，我怎么会认得。”
“可他却记得你！”
“你说说，你是怎么被安排进马场的？”
那人叩了个头，小声应着：“我本是大郑的军人，被抓以后，被分到了国相的营中养马。
那日黄河口暴雨，我为了救几个女眷，一时情急，砍杀了几个人。
被抓以后，有位大人说，只要我肯伪装成杂役，帮他刺杀二太子，他就不杀我，还会放了我几个兄弟。
“那你还记得，是谁吩咐你的吗？”
那人抬起眼睛，小心扫了一眼厅上的人，最终指着乌斜保停住：
“是他，还有一个看着半胡半汉的人。”
“那个人长什么样，可还有印象？”
那人便指着自己的脸：“秃顶双辫，右脸上有颗痣。大概，大概在这。”
三太子便朝蒲里做了一礼：“皇上，人证物证俱在，就是他们害了我二哥！”
乌斜保不肯承认，以郑人身份强辩：“他是郑人，与我们有血海深仇，说的话如何可信？
“他既然能活下来，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才出现？莫不是三太子养着他，教他来诬陷我们的吧？”
说着，便朝那匠人拔刀，指着他的脖颈，“说，是不是三太子救了你，让你来诬陷本王？”
那人吓得连连后退，不敢再说。
三太子侧过身，一脚便踢落乌斜保的刀大骂：“你想当着皇上的面灭口吗？”
粘末罕顾念蒲里，便咬着牙申辩，
“郑奴心思歹毒，恨不得将我们扒皮蚀骨。这两个人分明是受人指使，串通好了要报复，还请皇上明辨！”
蒲里踱了几步，似乎有些为难，便问三太子：“三叔，还有什么能证明？”
粘末罕见蒲里并未偏倚，便得意起来。“三太子怕不是要，请出二太子的魂魄来证明吧？”
堂上的人一听，当即哄笑起来。
只是，笑声还未散去，习尼烈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我能证明。”
粘末罕转过身，见习尼烈突然进来，一时陷入错愕，忙走两步，凑到他的身边。
“不是让你回燕都了吗？你在这干什么？”
习尼烈也未回他，只径直跪下，向蒲里做了个礼。
“当年国相要谋害三太子，我便不同意，可见他心意已决，不可更改，便只能暗中转圜，知会三太子早作准备。
没想到刺客被杀后，高庆易还躲在挡板背后，朝二太子射了一箭，虽未中要害，二太子却因这一箭才牵动旧伤，最终病逝。”
粘末罕气急，指着习尼烈便骂：“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不是三太子要挟你，逼迫你如此说得？！”
三太子冷笑起来：“习尼烈是你多年的心腹，岂能被我三言两语要挟？你们不信郑人，连习尼烈的话也不信吗？”
粘末罕不死心，再往蒲里跟前一跪：“皇上明辨，千万不要相信这些谗言。三太子连习尼烈都能收买，这满朝大臣，宫中护卫，怕已经尽数是他的爪牙！”
蒲里自然看出了他挑拨离间的意思，但横竖要让粘末罕死个明白。
便扶他起来，转身到习尼烈跟前问：“你跟随国相多年，为何背叛于他？”
习尼烈一脸哀痛，随即冷笑一声。
“国相虽然对敌残暴，对内却以兄弟相待，我一直信以为真，以为得遇伯乐，才一直效力麾下。
直到他对二太子下手，我才得知，他心狠手辣，根本就是亲疏不论。
我百般劝阻，他毫不悔改也就罢了，甚至还变本加厉。我早想置身事外，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时机。
前些日子，我意外找回了失散多年的三子，才知当年他们母子，竟也是被粘末罕所害。
枉我与他兄弟多年，竟然是认贼为友。再想起二太子的恩德，实在不能继续为虎作伥。”
习尼烈一开口，方才哄笑的人便都闭上了嘴。粘末罕见情势不对，拔刀便指三太子与习尼烈：
“你，你们，你们这是串通好了陷害我。来人，把他们给我杀了。”
三太子半步没退，只高喊一声：“来人？你喊的是谁？宫中侍卫吗？敢在朝堂上杀人，你当自己是谁？！”
粘末罕意识到不妥，便握着拳，改向蒲里施压。
“我十五岁从军，二十岁便跟着太祖灭了西渤海。一路攻贺氏，打郑国，为渤海的江山立下了不世之功。”
“太宗在位时，都要给我三分颜面，我何时受过这等屈辱？三太子如此陷害，我决不能忍！”
蒲里见他搬出先皇，便再无开口的勇气。
三太子便挡在他的身前，硬呛粘末罕：“陷害？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人，把高庆易给我带上来。”
门外的兵士闻言，很快又推进来一个，堵了嘴的秃头男子。
跪着的匠人见了他，连连喊：“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三太子掀开他的衣领，使他露出左肩，“当年二哥受伤，那个贼人受了我一箭，正中左肩。“
“我找遍了燕都，也没找到这个人，当时除了高庆易，受国相指派回乡，根本没人离开过。”
说着，又取出高庆易嘴里的布：“你说，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高庆裔伸了伸脖子，当场便狡辩：“我虽是贺氏人，却为渤海出生入死多年，这个箭伤，是我在陕中被郑军射中留下的。
三太子要凭伤口定罪，整个军中，有同样箭伤的人，恐怕十只手也数不过来。”
又是挟功自重，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三太子哼笑一声，只从怀中抽出一只短箭，递给蒲里。
“皇上请看，寻常的箭只有四边，我的箭却有六边。高庆易的伤口，到底是不是中了我的箭，一看便知。”
蒲里往前一步，细细看了高庆易的伤口，脸一黑便丢下箭矢：“高庆易，你竟敢谋害二太子！
高庆易见铁证如山，连忙跪下推诿。
“皇上饶命，是，是燕山大王逼我做的。我也是被逼无奈，被逼无奈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