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交易
穿版模特就是给批发商试穿衣服,直观地给买家展示服饰的上身效果。
光长相漂亮是不够的,还得懂得穿衣搭配,现场试衣的同时还要进行网络直播,因而对模特的身高、体重、身材、气质都有所要求,年龄大约在18至30岁之间,好在花惠芬比实际显年轻许多,老板并未因年龄偏大而拒绝她。
张小婉是碍于陈雅兰的面子才将其介绍进店里,她自己正规大学毕业,花惠芬不仅年龄大学历低,还操着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令她满心眼的瞧不起,原本以为对方坚持不到半个月,没想到四个新人,只有花惠芬一人留了下来。
一个月只休息一天,还要在店铺不忙的情况下提前请假,花惠芬住的远三四点便要出门,穿着高跟鞋在展台上每天要站十多个小时。说不佩服是假的,但张小碗就是讨厌花惠芬,她也道不清具体什么原因,她在背后讲出对方的实际年纪,店里的那些小姑娘嘲笑其装嫩,花惠芬一笑而过。
一次下班在出租车上张小碗看见花惠芬和钟奕铭一同步行在大街上,两人保持着适当的间距,但是她顾不得那么多,隔天便在店铺里四下传言说花惠芬看似老实,竟然瞒着老公在外勾引人家有妇之夫。
这一回花惠芬没有包住情绪,下班后一个人躲在更衣室里哭了很久,张小碗在门外听到时断时续的抽泣声,感到自己做得不地道,她的初衷只是想对方自动离开,事已至此,好事无人知,丑事传千里,她即便向对方道歉也于事无补,八卦新闻像一阵风吹过,时间一长失去新鲜感大家便没了兴趣,再说这是人家的私事,谁又会真的在意呢!
她们的店铺位于“霓装城”二楼,大约40平米,6个服务员,4个穿版模特,店堂里塞满了上百种款式的衣服,现在是秋冬旺季,每天5点准时进店打卡,拆货、分款,化妆,吃早餐,然后将一个一平方米的小站台移到门口,6点准时踩着高跟鞋站上去。
每周六和周二是最热闹的时候,大部分批发商会在这两天过来进货,今天周六7点刚过,从全国各地到商城批发衣服的客人涌入店铺。动感的音乐响起,穿着深灰色大衣随着音乐的节奏,旋转一圈,赤红色的嘴唇珉了一下,花惠芬双手娴熟地系上同色系腰带,优雅的定格,紧接着她身体微微一缩,双手一滑,身上的大衣脱落,露出黑色的打底裤和吊带抹胸,迅速穿上销售小妹递过来的深红色外套搭配黑色长裤,整个过程不到6秒。
这样穿了脱,脱了穿,花惠芬每天要将近做300次,最多那天她套了500多件衣服,等下台的时候,眼睛花了,腿也发麻了。频繁的活动并不能带来温暖,店铺没有暖气,楼梯口的冷风吹上来,腿感觉像冰块似得冻住了,站立不稳。
旁边销售小妹手拿话筒快速介绍着衣服的特点卖力地吆喝,花惠芬除了上厕所和吃饭,一整天几乎站在台上,腿疼脚疼,嗓子一直在喊,声音嘶哑快冒烟了。
“这件我要了!”
批发商每个人手里拖着一两个大大的黑色塑料袋,抬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模特试穿的每一套衣服,看着合适的立马下单。
花惠芬脱去高跟鞋,五个脚趾头贴着肉色的创可贴,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新的,弯腰俯身对着小指末节磨出茧生出水泡的部位,撕去创可贴两边的封条紧贴上去,而后包绕小指一圈。她穿上平底白跑鞋,双脚酸涨肿痛,下回鞋子要买大一个码,她提醒自己道。
“小丽嫁给她家店铺老板了!”
门口说话的小姑娘带着一丝羡慕的口吻说。
“我站好今天最后一岗,明天不来了。”
应对的小姑娘略显无奈地说道。
穿版模特一个月上万,做得好4,5万也有,年轻女孩为高薪应聘,能坚持下来的不多,干了几天就走了,来来去去,旧的刚走,又有新的模特加入到这个行业中。
欢快的前奏,花惠芬的手机铃声响起——
“我有一个美丽的愿望……
“兰姐,小花在更衣室换衣服,嗯,好,我和她说……”
郑小婉不会主动去接听他人的电话,但她偶然一低头,手机显示熟人的名字,她不自觉地接起,听到对方开头冰冷的声音,她的心头一荡,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告知对方看见小花和钟先生时常走在一起,其实她只看见过一回而已。
哎!这个事情做得真是一言难尽!希望就此打住吧!
“小花,陈小姐让你回个电话给她。”
郑小婉看见花惠芬从更衣室出来,语气柔和地说道。
“知道了,谢谢。”
花惠芬接过手机含笑着应了声,她的眼中飘过一丝淡淡的愁云。
……
陈雅兰相约花惠芬在伊人咖啡馆见面。
对方在电话里催促得急,花惠芬没有更换服装,身穿白天上班来时的一套休闲服,她双腿绵软无力,用手机上的打车软件叫了一辆网约车。
车窗外。
金灿灿夕阳的暮晖映照大地,深秋枯黄的落叶满地。
“啪啪啪!”
室外的暴雨猛烈捶击着车窗玻璃。
她僵坐在副驾驶座上,男人的脸一点一点靠近,她不自觉吸引过去,当两人滚烫而潮润的唇贴合在一起时,她的心震颤了一下,她想要挣扎,却连一丝气力也使不出来,男人略显粗重的呼吸声紧贴在自己的脖颈,心底残留的理智被对方眼中燃烧的火焰吞没殆尽,宽大而温暖的大手解开湿透的前襟纽扣,探进自己丰满的胸部……
花惠芬面上潮红一片。
“滴答……滴答”
她记得那天从湿漉漉的头发上滴落到地铁车厢过道上的水声。
钟奕铭冒着大雨将她送到地铁入口处,两个人分别时没有互看对方一眼,没有互道一声再见,她打开车门一头冲进了雨雾里,至此以后他们没有再联络。
陈雅兰为什么要见自己?
在车上她问了一遍又一遍。
意乱情迷踏错一步。
陈小姐打进来的电话令她和钟先生幡然醒悟及时悬崖勒马!
“小花,”
陈雅兰的口气清冷,她开门见山道:
“请你离开吴湖吧!”
“为什么?”花惠芬问。
陈雅兰斜眼望了眼对方,不屑地说了一声:
“明知故问。”
花惠芬不安,彷徨,她不知所措地说道:
“陈小姐,我和钟先生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知道我老公为什么会主动接近你吗?”陈雅兰问。
花惠芬不明就里地摇头。
“他就是当年捐骨髓给馨馨的供者。”
陈雅兰语气平和地说道。
“什么!这——不可能!”
花惠芬突地站立起,她的脸色巨变,眼神中透着刺目的光芒。
陈雅兰在身旁粉色挎包里掏出一个透明文件袋摆在对方的面前。
白纸黑字的“手术同意书“,底下签字一栏,三个端端正正的字体:钟奕铭。
“馨馨是我老公的一个心结。”陈雅兰说。
花惠芬望着眼前的那张纸,浑身颤栗不止。
“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们不能活在过去,人总要往前看的。”
陈雅兰顿了顿,抬起桌上的咖啡杯不紧不慢的珉了一小口,她放下杯子继续道:
“小花,我们做个交易吧!”
“交易?”
花惠芬神情木然地重复了一句。
“你开个价。”
陈雅兰抬眼望着对方说。
“你要给我钱?”
花惠芬略带诧异地问。
“是的,唯一的要求是你从我老公的视野里永远的消失,删掉他所有的通讯方式,微信、电话全部给拉黑掉!”
陈雅兰定定地说道,她说话时眼神中没有一丝情感。
花惠芬跌坐下沙发,两眼愣愣地望着泛黄的“手术同意书”。
“你可以考虑一下,只要是我能力范围内的都会尽量满足你。”
陈雅兰说着拎包站起身,她略带轻蔑地扫了对方一眼后转身离开。
“对了,咖啡的钱我已经付过了。”
她停下脚步说道,而后径直向门口走去。
花惠芬咬着牙,卷起桌面上的“手术同意书”,她站立起,脚底一阵打滑,她的头磕在桌角上,额头的疼疼不过她此刻心上的疼,她握着胸口,一行灼泪从她眼角滑落。
“小姐,您没事吧!”
女服务员下蹲着扶起花惠芬坐回沙发上。
“帮我门口叫辆出租车。”
花惠芬咬着唇说道。
“好的。”
女服务员应着走出了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