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冯翼从醉梦中醒来,他睁开惺忪的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大屋中的床上,脑中却想不起来昨晚喝醉之后的事情了。
他坐起身来,观察了一下四处,高声道:“有人吗?”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细碎脚步声响,随后一袭倩影便映入了眼帘。
那姑娘珊珊来到他的身前,展颜一笑,脆声道:“公子你醒啦,奴婢服侍公子起身吧。”
冯翼挠了挠头,呆望着眼前的少女,“你……你谁啊?”
“奴婢名叫关呦,是费管家命我来服侍公子的。昨日奴婢在此收拾公子的寝居,公子又是深夜醉中被人搀扶归来,是以公子还未曾见过奴婢。”
冯翼不是愚钝之人,昨晚听了冉霜的一番详谈,见了费管家等人的忙上忙下,对这个既是新世界又是古世界的地方已有所了解,大体上明白了这里的人文物事。
他动身坐在床沿,摇了摇头:“谢谢你,你不用管我,我没喝多,还不至于起不了床。”
那名叫关呦的小姑娘听后表情很是惊讶,片刻竟红了眼睛。
她略带哭腔地说道:“公子这样说,是嫌弃奴婢吗?要是让费管家知道,奴婢服侍公子第一天就惹了公子不高兴,怕是不知要怎样责罚奴婢了。”
说罢竟止不住啜泣起来。
冯翼不禁头大,忙说道:“哎……你别哭啊,什么情况?我没说嫌弃你啊,我也没不高兴。”
关呦止了哭泣,俏脸上尚还挂着泪珠,“公子刚才那样说,难道不是要赶奴婢走吗?”说罢好似又要哭出来。
“呃……好吧好吧,就请你帮我起床吧,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你别哭了。”冯翼慌忙说道。
关呦闻言,竟是霎时便笑靥换去了愁眉,行了一礼道,“谢过公子。”
“公子请稍等。”她随后转身去了侧室,再返回时,身后竟又跟了两个侍女过来,几人手上捧着一些衣物,来到了冯翼身前。
那两个侍女将衣物放在床前,施了一礼,又返了回去。
关呦微笑道:“公子莫怪,奴婢昨日自己做主,为公子准备了几套新衣,也不知是否有公子中意的,劳烦公子选一套吧。”
冯翼局促道:“我自己有……”话说一半,忽然想起来刚才的情景,便硬把话咽了回去,“好,那就试试那套蓝色的吧。”
“是,奴婢遵命。”关呦伸出纤手,帮冯翼脱去了外衣,“昨夜公子醉酒归来,奴婢怕扰了公子,是以未曾帮公子更衣,还请公子莫怪。”
冯翼一愣,忙道:“这个真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冯翼虽不是轻浮之人,但温香暖玉在旁,心中难说无感。
只是他一直惦记着尽早回家,不想多生事端,再者他也不知道这个叫关呦的小姑娘是何来历,有无异心,多少有些防备。
关呦看着换好衣服的冯翼,拊掌说道:“想不到奴婢准备的衣服,公子穿了还挺合身的,要是公子头发再蓄的长些,便更相称了。”
冯翼瞧着自己这身精致的衣装,抬手晃了晃衣袖,
“关……呦是吧?你别再自称奴婢了,我不太习惯,你就说我吧,或者小呦也行。关关雎鸠,呦呦鹿鸣,你名字倒很好听。”
关呦喜道:“公子喜欢奴婢的名字吗?奴婢也很喜欢呢。”
冯翼无奈笑道:“喜欢,只是你别再自称奴婢了。”
关呦吐了吐舌头,“小呦遵命。”
洗漱完毕,关呦问道:“公子是去朵颐楼还是在此处正厅用膳呢?如在此处,小呦这就去帮公子取早膳。”
冯翼反应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去朵颐楼吧,昨晚虽然从那过来,可我却一点也不记得路了,就再走一趟吧,这样也省的你来回跑。”
关呦嫣然一笑:“公子很厉害啦,公子毕竟尚无修为,却能和冉府事比拼酒量。我听说冉府事昨夜出了正门,施法飞走的时候还撞到树上了呢。”
说到此处,她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冯翼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关呦带路,冯翼又来到了朵颐楼,两处相距不算远,走了大概十分钟。
冯翼在一楼靠窗位子坐下,不一会仆役便把早饭端了上来,他心中更是惊讶于这园中的开销,心道我若不来吃饭,难道这一帮人也要做好了在这等着吗?
冯翼见关呦在一旁垂手站着,便道:“你坐下一起吃啊小呦。”
关呦闻言,急忙摆手道:“不不不,多谢公子,奴婢不敢!奴婢在一旁服侍公子便可。”
冯翼看着她惶恐的样子,心中无奈。他伸手推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我不是这的什么园主吗?我让你坐,一个人吃饭没意思。”
关呦为难地四处看了看,低声道:“是,奴婢遵命。”
“又来了,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是,小呦遵命。”
未过多时,费管家因乍逢新主,退了仆役,亲自进来给冯翼添菜。
他见到关呦与主人一同坐在桌旁,表情大为错愕,不过费管家错愕之情也是一闪而过,饶是如此,关呦已是紧张的不敢抬头。
总算挨到冯翼吃完,关呦只吃了一点,也不知饭菜是何滋味。
她赶忙起身站到冯翼身侧,“公子,不如小呦带公子在这园中四处看看吧,公子熟悉一下园中景物可好。”
冯翼想了想,忽道:“冉大哥呢?他不是说今天会跟我谈一下回去的事儿吗?”
“冉大人或许会迟些时候过来吧。”
“嗯……那好吧,咱们先去逛逛。”
冯翼和关呦在这园中缓行四处,他本就觉得园中景色极美,此时又听得关呦在一旁讲述各处山石花草罗布依据,水榭楼台蕴意几何,心中更是惊叹。
如此过得数日,冯翼在这园中开始尚觉得逍遥自在,但那冉霜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问了关呦,也说不知如何联系。他早和关呦说过了自己的来历境况,关呦也只能言语宽慰。
他心中焦躁,四处胡乱走动以作排遣,有次在园门处看见一些人抬着几个大箱子进来,便问箱中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些人虽然恭敬,却不答他话,行了礼就走了。
他要出去,又被那园门守卫给拦住,心中更是气恼。
每到用餐时,冯翼怕小呦又是一副局促样子,干脆让众家丁侍女也坐在周围桌上一同吃饭,众人初时很是不安,但几次之后,吃饭时便热闹了起来。
众家仆对这位新主人心中自是大增好感,费管家却是每每大摇其头。
夜间休息时,冯翼觉得他所住的这座好几进的院子实在太大,虽然关呦和几个侍女在旁边几个房间待命,但他还是觉得有些害怕,便让费酌安排各院正屋厢房处都住了人。
费酌虽觉不妥,但也只得照办。
这一日,冯翼又同关呦出去信步游走,二人登上一处小山,冯翼望着远处天上的一朵白云,突然触景生情,觉得自己便像那白云一样,不知飘荡到了天边何处。
又想起冉霜迟迟不来,心中恼怒,使劲朝脚下的一块石头踢去,不想却一脚踢了个空,重心失去,眼看就要滚落山下。
“公子小心!”关呦一声惊呼,她猛冲一步,拼命抓住了冯翼手臂,用力一拉,二人一同向后摔倒在地,总算没有跌落下去。
冯翼正在心中惊呼好险,却看到关呦捂着右脚,秀眉蹙起,似乎很是疼痛。
“怎么了小呦?扭到脚了吗?”冯翼急忙扶她坐在一旁的山石上,关呦尚未反应过来,冯翼已蹲下身帮她脱了鞋袜查看伤势。
她急道:“公子使不得,公子千金之躯,怎敢劳公子大驾。”说着便要站起身来,可刚一使劲,脚上一阵剧痛,疼的她不禁啊了一声。
“别动,”冯翼说道,他摸了摸小呦肿起的脚面,“什么千金之躯,你就别再给我整这些啦,你现在不能动,要不肿的更厉害,得回去给你冷敷一下。”
冯翼转过身去,挨着小呦蹲下身子,“走吧,我背你回去。”
“可是……可是……”
“别可是了,你自己能回去吗?”
冯翼背上一暖,眼前已现出了玉手葱指,藕臂青丝,幽香入鼻,他一时呆住,竟忘了起身。
“怎么了公子,是小呦太重了么?”
“啊……没有没有。”冯翼微一用力,站起身来,背着关呦急忙往山下走去,山路不平,走了一会,冯翼已是身上冒汗,好在关呦甚轻,他尚不觉得吃力。
忽然冯翼感到脖子上滴落了几滴温热水珠,正自奇怪,却听到关呦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哎……不至于吧小呦,我也不是没崴过脚,是挺疼的,但也不至于哭吧?”冯翼低头边走边说道。
关呦仍是呜呜咽咽:“公……公子,你为何……为何待小呦这般好。”
冯翼奇怪道:“你为了救我崴了脚,我这样做不正常吗?那我该怎么做?把你扔那不管吗?”
“公子宅心仁厚,主仆有别,可公子待奴婢却如家人一般,奴婢心中……心中万分感激。”
冯翼加快了脚步,“不跟你说话了,我这背着你说话累。”
“公子,你不应待我这般好,不应该的……”关呦俯在冯翼背上,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嗯?”冯翼心中一愣,“你说什么啊小呦?”
关呦不再说话,冯翼只感到肩上一片湿热,也不知是汗水还是关呦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