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呷了口酒,埋头在思绪之中。
不一会儿,安儿便小跑回来,拉着我往外走。
“他们把熊拖出去烤了,好多人,娘亲快来!”
我反扯着安儿的胳膊,示意他慢些。
三太子也跟上来:“大概是娘亲要犒赏兄弟们,顺便让村民给你与安儿接风。”
我有些意外:“我与安儿?”
三太子点了点头:“这可是我第一次带女人和孩子回来。”
我愣了一瞬,觉得心口微微发涨。
安儿见我磨唧,没了耐心,改在后头推着我走。
我一面被安儿推着,一面被三太子拉着。不一会儿便顺着小道,走到一处大火堆旁。
元妃娘娘正指挥着两人剁肉,阿替纪与茉雅奇,分立在火堆的两旁烘烤。
其余的兵士则与村民一道,围着火堆团团坐着喝酒。
见我们来了,他们便都齐刷刷立着,朝我们行礼。三太子牵着我们上前,站到元妃娘娘身侧。
“弟兄们平日里辛苦,今日放开吃,敞开喝,酒肉管够!”
兵士与村民们听了,举着酒高呼一阵,三太子则笑着挤过人群,拿来一袋酒。
“你怕冷,喝了暖暖身子。”
我接过酒,眯着眼睛灌了两口,果真觉得暖些。
见他盯着我笑,便问:“你笑什么?”
他接过去也灌了一口:“你从前喝了一杯便醉,如今酒量倒是见长。”
我想起初次在他跟前喝酒,还是在燕都的筵席上。
我推个舞姬不成,气得自己喝了酒。刚将酒杯藏起来,转头就被他发现,后来还...
如今想来,仍觉羞愤,连喉咙口的酒也顿时变了味,只得拉着安儿往旁侧躲开。
本是往茉雅奇跟前走,只是走了两步,安儿却被左旁处的海东青吸引,直拉着我去看。
我凑近了去看,只见阿替纪正给海东青喂食,旁侧还有三四个人围着。
安儿跑上前,想要伸手。
我见那海东青的足腕,被绳索绑在木桩上,正扇着翅膀扑腾,便将安儿往回拉了些。
三太子跟上来,吹了个哨,那海东青便乖乖地停在他的肩上。
元妃娘娘捡了块吃食,搓了下安儿的手心,便将他抱起,让他去触海东青的羽毛。
“你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它就不会啄你。”
我凑上前问:“阿娘怎么也知道?”
元妃娘娘笑起来:“你阿爹当年有一只,还是我与他一起抓的。为了搓抓它的网,我手都磨破了。”
我笑了笑,也学着她的模样涂了些吃食,再凑近,果然安心了许多。
两旁的人见安儿上手,也凑近了些。议论起来:
“这是雄库鲁!我阿爹说他打仗时见过,没想到我们村子里也有。”
“这海东青本是万鹰之神,毛色纯白更是价值连城,巫医说它是神的使者,日飞千里,夜能视物,连熊都不是它的对手!
要是抓上一只,杀了人也能无罪。要不是三太子,你哪能在这里见到!”
“海东青虽然是神物,到头来还不是被驯服了,要我说,还是咱们三太子厉害。”
“是啊,这训鹰可不是谁都能干的。训只野鹰也要三日三夜,这海东青性子最野,我看最少也要七日。”
“我听说啊,这训鹰首先要熬,先把它晾三四日,杀掉它的傲气。“
”等它虚弱到任你操控,再给它喂食,这喂还得一点点喂,不能让它长了气力跑了。
等它脾气收了些,再逼它吃最不喜欢的鹅脑,要是连这也习惯了,那才算真的顺了心。”
“你这说得怎么与驯女人一样?”
“我阿爹说训鹰就是这么训的,不信你问三太子。”
言毕,几个人便齐刷刷盯着三太子,我听来听去,只觉肚中有股没由来的火气,可为何如此,却又说不上来。
也没等三太子回复,便挤开人群出去,三太子追上来,将我拉住:“不舒服?”
我低着头,只愤愤跑回火堆旁坐着:“没有。”
方才的人见我们离开,便也散了,纷纷围到火堆旁喝酒,喝着喝着又跳起舞。
元妃娘娘见我不对,带着安儿挤到我们跟前,又将我与三太子拉起:
“这冰天雪地的,你们坐着干什么,你们也去跳一跳,跳了暖和。”
我愣着不动:“我不会跳。”
她便又推了推三太子:“教一教就会了。”
我被推着,想要折回,可那些村民已将我们围住,如何也逃离不开,几个人还抓着我的手臂乱挥。
我推拒不得,便只能硬着头皮乱舞。
刚迈出的几步,拘谨地几乎像是木头,可观摩了一会,见几个村民跳得也并不十分好。
我便放宽了心,跟在他们后头挥手迈腿。
跳转了几圈,果然觉得身子暖和许多,连方才的郁结好像也淡了下去。
只是穿得多,行动本就不便,动了这么几下,竟觉累了,便拉着安儿坐下,看着其他人继续围转。
火光映照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红晕,暖洋洋的。
满耳的笑声中,簌簌的雪花似乎也慢了,悠悠地在空中打着旋,一瞬间,竟令我觉得有些不真实。
伸出手掌,接住一片,那雪花融化成水,冰凉凉的,从我的指缝里流过,才觉得稍稍真实一些。
元妃娘娘见我发愣,便在我的身边坐下,递给我一袋酒。
“以前这里很穷,除了过年,根本经不起这么吃喝,这些年元术可帮衬了不少。
除了日常打猎,还有一些人做起了买卖,村里也慢慢富庶了起来,他们是真心实意欢迎你们。”
我灌了一口酒,回望着三太子。
突然发现他的棱角,又一次变得柔软了,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竟还有几分温柔的意味。
我以为是自己醉了,便晃了晃头,再抬眼一看,他已坐到我的身边。
我心中发慌,只得拉着安儿躲闪。
“那边还有几个冰面上的游戏,娘亲带你去玩。”
刚立起站稳,元妃娘娘便拉走安儿:“我难得见一回孙儿,我带他去。”
说罢,强解开我的手,带着安儿跑开。
我追了几步,没有跟上,只得讪讪坐下。
也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三太子的话令我觉得不安。
明明呼出的气已结成冰雾,可我就是觉得全身发热。
我撑着手,想挪得离三太子远些,他却跟上一步,贴紧我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