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庄西面有幢黑乎乎的小房子,房前杂草丛生,屋门紧锁,显然很久没住人。大王庄的大人常常叮嘱孩子们,不能靠近这所房子。孩子们问为什么,他们就粗暴地说:“不准就是不准,哪来这么多话!”孩子们对这幢小房子充满了好奇,远远地看着,就是不敢过去。
这一年暑假,有一个叫张亮的男生来到小放家里。张亮是城里小学的优秀生,和小放结成帮扶对子,正好利用暑假给小放补补课。在大城市呆腻了的孩子,对乡下的一切都觉得好奇,小放领着张亮玩够了村前村后的土旮旯,该学习学习了。小放眼睛一眨说:“张亮,我们这儿有幢黑房子,挺邪门,你敢不敢进去。”小放心里想的是,张亮什么都比他强,自己要不在胆子上压过他,就丢人到家了。没想到,张亮跟他看过黑房子后,当即就说:“晚上我们来。”
夜里,等到小放家人都睡着后,张亮推了小放一把。小放吐了吐舌头:“你还当真了。”别看小放胆子大,再高的树敢爬,再深的水敢下,遇上毒蛇也敢斗一斗,可就是怕黑。张亮轻蔑地说:“主意是你出的,不敢去的也是你,胆小鬼!”这话小放不爱听,一翻身坐起来说:“谁说不去了!”他们利索地穿好衣服,带上手电,悄悄地出去了。
乡村的夜晚是寂静的,偶尔几声虫鸣,小放紧紧地挨着张亮,一只老鼠从脚下蹿过,吓了他一跳。张亮也有点紧张,看见黑房子了,他不由得停下来。小放看着他,很想跟他说:“我们回去吧,别闹了!”又怕张亮瞧不起他。
张亮挺挺胸,抓着小放的胳臂,一步一步向黑房子靠近。忽然,吱呀一声,屋门开了,张亮惊恐地掉头就跑,小放焦急地喊道:“等等我!”张亮头也不回,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他一看,是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小女孩跌在地上,揉着屁股说:“大哥哥,你把我弄疼了。”
小放追了上来,看着小女孩,奇怪地说:“你是谁呀,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小女孩说:“我是新搬来的,你们到我家去玩吧。”张亮把小女孩拉起来,小女孩对着他们身后说:“妈妈,让两位哥哥到我们家去玩吧。”“不行!”一个年轻女人闪到面前来,拉了小女孩就走。小女孩又哭又闹,就是不肯跟她妈妈走。张亮忙对小女孩的妈妈说:“我们有手电,我们送你们回家吧。”
小女孩和她妈妈走在前面,张亮和小放在后面打着手电。她们一直向着那幢黑房子走去,小放声音哆嗦地问:“你们住在那幢黑房子里?”小女孩回过头说:“是呀,怎么啦?”她挣开妈妈的手跑过来:“两位哥哥,到我家去玩嘛,我有好多好多玩具。”
进了小女孩的家,只见屋里还算整洁,家具的样式却很陈旧了。小女孩的妈妈点了一盏油灯来,抱歉地说:“对不起,因为我们刚搬来,还没来得及接电灯。”小女孩拿了两个苹果出来,给了张亮和小放,又拿出几个布娃娃。布娃娃的衣着都跟现在的不一样,好像也有些年头了。
张亮对这一对母女充满了好奇,他一边吃着苹里,一边打量着屋内,只见正中的墙上挂着一本日历,时间显示的却是:1998年6月23日。张亮脑袋一紧,小女孩家怎留着八年前的日历,看小女孩的妈妈,她正微笑着注视着他。
小放似乎也察觉了这房子里透着古怪,轻轻掐了张亮一把,低声说:“我们还是走吧。”“既然来了,就再坐一会儿,陪我女儿玩玩。”小女孩的妈妈不知怎么听见了,张亮发现她脚没有移动,人却走了过来,太不可思议了。
小放身子筛糠似的抖个不停,说话也不利索了:“阿、阿姨,很、很晚了,我们也要回家了。”小女孩哭起来:“不嘛,我要你们陪我玩!”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把剪刀,对着他们。
张亮和小放往后退,退到门口,刚想跑出去,门在他们身后碰地一声合上了。小女孩的妈妈也扑过来,恶狠狠地说:“你们怕什么,我女儿有什么不好,你们个个都不喜欢她!”
张亮感到一股冷气沿着脊背爬上来,小放呼天抢地地喊道:“放了我,我要回家,爸爸、爸爸快来救我!”小女孩举着剪刀冷笑着说:“叫吧,天底下的爸爸都是没良心的!”她的剪刀往小放头顶扎去,小放却似痴了,也不知道躲闪一下。
张亮见势不妙,挡在小放身前受了这一剪。剪刀刺在张亮胸口发出清脆的响声,张亮撕开衣襟一看,戴在胸前的玉佩已经碎了。他不禁放声大哭起来:“你们太可恶了,这是我死去的妈妈惟一留给我的东西!”
小女孩的妈妈走过来,捡起地下的半块碎玉,和张亮胸前挂着的合在一起,哽咽着说:“这真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张亮点点头,他忽然觉得她不可怕了,还很亲切。两颗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下来,她忙背过身去:“你都长这么大了。”张亮奇怪地问:“阿姨你怎么了,你是不是认识我妈妈?”小女孩的妈妈拉住欲再刺张亮的小女孩,催促说:“你们快走,以后不能再来这里了!”张亮拉着小放赶紧走了,屋里传出小女孩凄厉的声音:“哥哥你们别走,我要你们陪我玩!”
回到小放家,小放还是浑浑噩噩的,张亮忙喊醒小放的爸爸妈妈。他们知道小放去了黑房子,吃了苹果,都很后怕。一会儿,医生被请来了,看过小放的病情也束手无策。小放睡到后半夜,突然醒了,连叫肚子疼,要喝水。喝下水,他张嘴吐出一地米粒似的东西,竟然是蛆,病就好了。这时,张亮就守在床边,他觉得很奇怪,同样吃了苹果,为什么他一点事都没有。
小放的爸爸妈妈怕张亮留在这儿会有什么闪失,坚持让他回家。张亮临行前,还去看了看黑房子,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忽然觉得屋里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好像在这里住过。听村上的大人说,十几年前,这里本来住着一户幸福的人家,但随着男主人在外面发了大财,有了相好,屋子里开始了没完没了的争吵。有一天,男主人盛怒之下带走了大儿子,从此不知所踪。女主人伤心欲绝,一时想不开,抱着刚刚会说话的小女儿投了湖。从那时候起,三更半夜,常常听见房子里传出稚嫩的童音,喊着“爸爸”,让人毛骨悚然。
开学后,张亮问了电脑老师,知道用子女的照片可以还原出父母的照片。他把自己的和爸爸的照片给老师,让他还原出妈妈的照片,他想知道妈妈是什么样子。可是父亲从来不告诉他,说妈妈生下他就死了,他一想起就伤心。
几天后,当老师把还原出的照片给张亮时,张亮无比惊讶地看到,照片上的人简直跟小女孩的妈妈一模一样。他不由得给小放写了一封信,放假了还要去他那个乡村,还要在那幢黑房子里住一晚,因为他怀疑小女孩的妈妈就是他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