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匆匆一瞥只觉眼熟，如今听这名字更觉耳熟。
好像在哪里听过，可想了半晌，也未想起，便继续往前走着。
连过了十几根横木也未见安儿，我正要喊一喊，三太子便捂着我的嘴，示意我别出声。
我侧过头去看，只见安儿说的那只麋鹿，正直直地盯着我们看。
三太子将弓递给我，抓着我的手拉满。
正要松手，也不知什么地方，突然蹿出一只小鹿，直直将那麋鹿撞翻。
紧接着，安儿的声音便从雪林后传来：“站住！”
说话间，一支飞箭便斜斜射出，擦过那麋鹿的鹿角。麋鹿受惊，后蹄一跃跑跳进雪林子里。
只余那只小鹿，左右乱跑，不知方向地乱撞。
安儿急了，掏出腰间的鹿狍哨，作势要吹，却被三太子拦了下来。
“安儿，想不想换个方法抓住它？”
安儿松开箭，兴奋起来：“还有什么方法？”
三太子从马上跳下，让安儿也下马：“跳下来，阿爹教你。”
安儿丢下弓箭，一下跳入雪中，那雪直直淹到他的膝上，竟是无法行走。
三太子笑了笑，改将他抱起来，扭头喊我：“你也下来。”
我指了指早已跑得没影的小鹿，“鹿早就跑了，你们还在磨蹭。“
三太子却藏着笑。“它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并不像吹嘘，便也跳下马。
一下陷入雪中，软绵绵的，很难站稳，勉强抓着三太子才不至于躺坐下去。
站稳脚跟，三太子便领着我们往树丛后走，一直走到一处小坡前停住脚步。
安儿从他的肩上跳下，仰着头问：“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三太子用脚踩了踩雪。
“趴下来，在这等。”
我双手通红，脚上也好像浸了冰，冷得打紧，三太子却还说要等。
我不愿趴下，只想往回走，三太子便将我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又递给我一袋马奶酒。
“要是觉得冷，就喝点。”
我冷得牙齿都在打颤，也顾不得什么，便灌了两口，觉得身子暖些了，才拧着盖子还他。
不一会儿，那鹿果然转了回来，围着一个雪坑探头探脑地乱转。
安儿大喊：“它回来了。”
三太子便帮安儿拉满弓，对准那小鹿的方位。
见准了时机便指挥：“放！”
安儿闻声，果然松了手，那箭便横飞出去，直直穿中小鹿的后腿。
小鹿低嚎一声，直直栽入雪坑之中，三太子才拉着我与安儿，跑上前探查。
安儿先跑到旁边，见那小鹿半个身子栽在坑中，动弹不得，高兴地问：
“阿爹，你是怎么知道它会回来的？”
三太子指了指那小鹿的头：“你有没有发现，它是没有角的？”
又指了指它的肱骨：“它的屁股还是白色的。”
经他一提醒，我才注意到这只小鹿，长得果然奇怪。
也不免觉得好奇：“这小鹿怎么没有鹿角？”
他便告诉我们：“这是渤海独有的矮鹿，村里也叫:狍。雌鹿是没有角的。“
”受惊时，尾巴周围的毛，就会变成白色，很容易记住。”
“我们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它为何还会回来？”
“猎人最喜欢这矮鹿，是因它以傻著称。虽然生得矫健，可致命处便是爱回头。
就算是自己的家，已被猎人占了，还是会几次三番回头找窝，只需守在它的窝旁，便能等到它自投罗网。”
安儿揪着那小鹿的耳朵。“那我们要把他绑起来带回去吗？”
三太子掏出匕首，递到安儿手中。“放好血再带回去。”
我见那小鹿的眼神慌乱，忽而有些不忍，又见他要安儿杀生，当下便拦阻：
“安儿还小，不能杀生。”
三太子却将我拉开：“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能跟着二哥进山打猎了。”
我一时执拗，“你如何凶残我管不了，安儿不行。”
话一出，便觉得有些重了，又想着如何再圆回来。
好在三太子并未生气，只是将我捉到身前，指着周围的雪地。
“这里只有一个巢穴，说明这只鹿落单了。
即便没有我们，一只落单的矮鹿，早晚也会被野狼、野熊吃掉。
对于绝对的弱者来说，偶尔的同情只能让它们苟活得久一点。或早或晚，它们还是会丧命。”
我听他如此说，一时也不知如何反驳，安儿见我们争吵，忍不住慌乱起来。
我见他难过，也不好再与三太子争执，便软了口气：
“我只是觉得它有些可怜，我们不是还有吃食吗？不如就放了它？”
三太子见我执着，也没再为难我，只是沉声说：
“我们放了它，它可能也会被其他兵士捕获。本想让你们带个见面礼，现在好了，这礼也没了。”
说着便将那小鹿抓出，然后揪下一根布条，绑住它受伤的腿。再轻拍了下，便放它离开。
我揪着脑袋，思忖了半晌也没想起我们在这，会有什么认识的人，想追着三太子问，他已经抱住安儿往回走。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我：“窝既然被猎人占了，那矮鹿就该一直往前，才能找到更好的领地。“
”傻傻地回头，只能是将自己置于危险。”
我听出他意有所指，越发觉得那小鹿与我同病相怜，只低着头不再说话。
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好像每一步都比来时更加吃力。
也不知走了多久，见安儿与三太子许久未说话，便抬头看看。
这一抬头，才知安儿与三太子的身影早已不在眼前，自己已不知走到哪里。
再低下头，又发现跟着的脚印不知何时变了。
变得又大又圆，居然与不是人的足印。
我心中发慌，又不敢贸然喊出声，生怕惊醒了什么野兽，只能提着步子小心翼翼往回撤。
可刚转过身，便听一阵撕扯声从身后的树丛传出。
扭过头去看，只见一只大黑熊，撕扯着脚下的小鹿。
那小鹿的眼睛乌溜溜的，后腿上还缠着布条，竟是我们方才放走的那一只。
我卡住呼吸，觉得胸口几乎结冰，抬起腿便往后跑。
那熊很快发现了我，抛开那小鹿便咆哮着朝我追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