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哽咽着求她：“可你们不是故意的，五哥会谅解的。”
“若是你就这么走了，五哥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妹妹，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姐姐，辛姐姐，你就当是顾念我与张娘娘，你活下来好不好？”
辛姐姐倒在地上，捂着脸痛哭。
昌平哥哥愧疚至极，突然便抓起一个空酒坛，猛地砸碎。
“是我做的丑事，我自刎谢罪！”
他抓着一片碎片，突然往自己的脖颈处划去。
我吓得将他的手拍落，崩溃大喊：“够了！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两个地寻死，难道人做错了事，就不能改了吗？难道女人没了名节，就不能活下去了吗？
想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可而后呢？
活着的人怎么办？我与张娘娘怎么办？”
我气得抓着那瓷片，直往自己身上划：
“你们要是想死，我陪你们！我们一起死！”
辛姐姐与昌平哥哥见我冲动，忙扑上来将我拦着，我握着瓷片，咬着唇劝她：
“张娘娘一直说，是我在照顾你们，可其实，是你们才让我坚持到现在。
若是你们都离开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坚持不下去的。”
“我们熬过了北行的劫难，与黑水城的羞辱，如今，难道要死在自己的手里吗？"
"若是如此，又如何对的起，当初我们忍受过的那些磨难？“
“你若觉得对不住五哥，那我与张娘娘呢？"
"我们嫁给了敌国的贼人，还生下了孩子，我们难道也该死吗？”
辛姐姐蒙着眼哭：“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蹲下身，抓着她的手。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促成合议，一定会回去，回到五哥身边。"
"等我们回去了，是生是死，再由你来定，好不好？”
辛姐姐将脸捂住，“我们还能回去吗？我们回不去的。”
我抓着她的手微微使劲，望着那一地的碎片，当即下了决心。
“若真的回不去，我就陪你一起死。”
……
嬛嬛走后的第七日，张娘娘终于得空现身。
她的到来，意味着渤海国皇帝的后事，已经告一段落，但也带来了新的困境。
按照渤海人祖制，族长离世后，族长的女人与财产，均由下一任族长继承。
蒲里虽是名义上的太子，实际上不过是三方势力的制衡石。
皇帝一死，三太子与粘末罕的争斗，便彻底摆上了台面。
我本想借一借三太子之力，让他帮一帮张娘娘与辛姐姐，可朝局动荡，他也无暇顾及其他。
起初的一月，城中到处剑拔弩张，稍有不慎，两派人马便当街厮打。
一到晚上，更有刺客猖獗，很多机要的大臣便会离奇暴毙。
两派人马都得你死我活，谁也不能占据上风，便各退一步，秘密处死先皇的嫡子，推举蒲里上位。
我们得知蒲里顺利登基，心中一颗石头，总算是落地。
他是先皇的继任，张娘娘和辛姐姐便也由他归置。
他素来喜好郑人，又与我相处多年，自然不会为难她们。
可没想到，就在诏书出来的前夜，张娘娘却被塞里布强行夺走。
我担忧惊惧，忙去求蒲里与三太子，但朝局刚稳，粘末罕既默许，他们也不愿在此时，与粘末罕正面冲撞。
我担忧张娘娘，张娘娘反倒安慰起我：“我年过不惑，早已色衰。“
“塞里布强抢我，不过是想要拿我要挟磐儿罢了。”
“我既属于他，两国合议若成，他自然是得利最多。既是如此，他便不会为难于我，你放心吧！”
虽是如此，可嬛嬛正是被他，一步步迫害至死。
张娘娘在他身边，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安心。
但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是见机行事。
如此，又过了一年。
辛姐姐在蒲里的照顾下，搬出了浣衣院，精神难得好了许多。
只是张娘娘三天两头带着伤，日子越发艰难。
我想了许多办法，教张娘娘反抗。可张娘娘顾及大局，总是劝我一忍再忍。
直到张娘娘被打得瞎了眼，我才意识到：我们不能再等了。
任人欺凌，或得过且过，最终满腔怨恨地，葬身在这片冰天雪地。
要么回到郑土，要么为之努力而死。
而唯一的机会，便是促成合议，光明正大地离开。
只是如此，便只能争取三太子的助力。
蒲里登基后，他也封了梁王。
粘末罕势大，蒲里又根基尚浅，这半年来，三太子连前线的战事也歇停，只一心一意呆在城中辅佐朝事。
虽是待的日子久，可总是公务缠身，偶尔打个照面，也是转瞬便走。
闲暇时，偶尔来过几次，可我心灰意懒，他又忙着朝事，说上的话屈指可数。
茉雅琦总是怪我，说我没有心，我总是沉默着，也不应答。
连带安儿也伤心起来，怪我不让他见阿爹。
我本就下了决心，又见安儿难过，便问了茉雅奇三太子的喜好。
特地备了先前酿的百结花酒，前去探看。
到主院的路，我走过很多次，主动前往确是头一次。
从前，总是无奈与忧惧参半，如今，那万千头绪反倒冷静下来，连带着步伐也坚定许多。
茉雅奇一路上都在笑:
“娘娘总算是开窍了，不枉我求告了这么久。”
蒲里素来仰慕汉学，登基后，便立即参照郑制，颁布了新的官制与妃制。
三太子跟着封了梁王，而我也成了他的侧妃，茉雅奇倒是适应的快。
只是我却觉得分外刺耳，便吩咐她:“你还是喊我公主吧。”
茉雅奇却不依:“那可不行，皇上说了，从今以后得有规矩，有尊卑。再说，我觉得娘娘好听。”
我见她执着，便也不再勉强，她哼着歌走在前边，不一会儿，又退到我的身边。
“隔壁院那几个女人，天天献殷勤，连门都没进，就被王妃挡了回去。”
“三太子嫌她们吵，便都被禁了足，今日不会有人打扰。”
我见她如此殷切，必是以为，我是前去献媚。
若是让她得知，我是想让三太子放我们走，她怕是要失望。
到了门口，我便从茉雅奇手中接过食盒，嘱咐她:
“你先回去吧，与安儿说，我晚饭前就回去。”
茉雅奇笑了笑，在我耳边嘀咕了一句。
“不用急着回去，安儿那有我在，不打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