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蘭依旧睡得昏昏沉沉。
她时不时地醒过来,就听见旁边床位的病友将电视声音开得很大,虽然不舒服,又不好意思开口。伤口处也渐渐有了些疼意,再加上手上挂着药水,腰部插着镇痛泵,安蘭全身都有些乏力,哪怕感受到因为总保持一个姿势导致的腰痛,自己又挪动不了,倒也没好意思麻烦许益清。
安蘭没什么精力看手机,也就不知道这段时间顾佳禾等人给自己发的一连串消息。
直到傍晚时分,安蘭病怏怏地咽了几口粥,接到了母亲的电话:“你爸今晚的飞机,明天去接你。”安蘭突然就有了些期待,迫不及待地同许益清说了这件事。
第二天,安蘭早早就醒了,在病床上歪着头盯着门口。
她见搁在一边的手机时不时亮一下,便取了来翻起了聊天记录。
“安蘭安蘭,你怎么不回我消息啊!”
“安蘭安蘭,你失联了!”
她小吸了口气,回复顾佳禾:“我出车祸了,躺在医院里。”接着又去看别的聊天框。韩熙只是问了她什么时候回家,其余便是社团群的消息。
“你什么情况?怎么就出车祸了?”顾佳禾仿佛是长在微信里,很快便回了消息。
“没大事,只是皮肉伤,骨头没伤到。正好放假休养生息。”
“那你好好休息啊!”
父亲很快便到了,安蘭脸上有着挡不住的欣喜,像是雏鸟看到父母衔食归巢。父亲和警察在外头交流,安蘭看不见也听不见,心里好奇又不好显露出来。倒是许益清跑去围观了会就跑来告诉她:“你爸怎么回事啊,这件事那个人就是有错啊,你爸凭什么说不要那人的钱!”
“啊?”安蘭顿了顿,叹了口气,“我爸就这么个人。”
“警察都傻了,估计就没见过这样的。不过还没谈完呢,我再去看看。”
安父要跟警察这边交涉,又要忙出院的事情,虽然来的挺早,但一顿折腾安蘭也到了下午才出院。上午抽空买的机票是七点半的,倒也算不慌不忙。临出院,护士来给安蘭拔针,一碰止痛泵的针头就说:“这怎么还出血啊,我去叫麻醉医生。”
父亲添加了主刀医生的微信,要来了那张安蘭血肉模糊的照片,转过头又问安蘭看不看,安蘭这次冷静了许多:“我不看。”
飞机又延误了,安蘭坐在轮椅上百无聊赖地等,时间一长,不仅伤口处传来阵阵痛意,连插止痛泵的地方也酸疼得厉害。因为她的伤,乘务人员给她安排在最前头的座位,父亲坐在她身旁陪着她。飞机一起飞,安蘭便倚着靠背睡了过去,睡醒的时候,父亲还没醒,她望向窗外的漆黑一片,心里五味杂陈。
“你好,刚刚发晚饭的时候你睡着,现在需要晚饭吗?”
安蘭回过神看向说话温温柔柔的空姐:“不用了,谢谢。”她确实没有胃口。住院的这几天,她也不过吃了点米粥,却总是感受不到饿意。
腿上的纱布因为总是坠着,边缘处卡着安蘭的皮肤,不久就有痛意朝她袭来。安蘭只有用手指塞进之间的空隙,让手指担着这份疼痛。她不知道时间,不知道飞机还有多久才会降落。直到她看到窗外的城市的灯光,渐行渐近。原来一个城市,在飞机上看,只有这么小的一团。
安蘭虽然坐在经济舱的前头,却因为等了会轮椅,以致到达接驳车时才发现没有了空座。有人看见她腿上的纱布,让了座。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两三点。母亲扶她躺上床,打来热水给她擦一下身子,本想着出院已经好几个小时,便要撕下腰间止血的棉团,哪料一撕开才发现血还没止住,又给它贴回去:“明天再撕罢,明天肯定就好了。”
第二天,安蘭便去了医院办理入院,医生看完伤口就说不用住院,每隔三天来换药即可。谁知到第二次换药,换药室的护士便说伤口发炎了。再来换药,护士剪去脓肉后又说情况加重,这样怕是开学都长不齐,得植皮。
最后,安蘭还是住进了医院。入院当天,抽血、测心电图等等一通操作下来,便也到了晚饭的点。
母亲问安蘭:“给你订个医院的饭?我刚刚看外头推过去餐车,饭菜还行。”
安蘭点了点头。韩熙这时候给她发消息:“安蘭,你现在怎么样了?”
“我二进宫了。过两天手术。”
“怎么又要手术?”
“发炎了,皮被剪了,所以要植皮。”
“这么严重的啊?要不我现在过去看看你?你在哪个医院啊?”
“八一院,我在住院部这儿,骨科。”
“我在八佰伴,过去很快的。你要不要我给你带什么吃的?”
安蘭看母亲就要出门,便问:“妈,韩熙马上过来,她说可以带饭。”
“麻烦人家做什么,我去买就好了。”
韩熙来的时候,只带了些水果,她怕安蘭这时候有些忌口。
“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什么都不能吃,连鸡蛋都不行。你看我是不是都瘦了?”
“瘦不瘦我不知道,但你这脸色是挺差的。”
安蘭趁母亲不在,跟韩熙说起了周琛:“周琛居然一点表示都没有,我从出事到现在,他也没发个消息稍微关心我一下。我这次去桂林好歹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我要不是和他分手,心里郁闷,我才不会硬要去桂林散心。”
“你们还没互删好友?”
“我不想删,他也不是那种硬的下心肠的人。何况一个社团的,总有要联系的时候吧?”
“行吧,你这是贼心不死。
“倒也不是,就是感觉不上算、气不过。”
天色渐晚,韩熙也没久留就回去了,只说过两天再过来。
干饭小组的群沉寂了许久后,终于又活跃起来。起先是张滢在群里问了句:“安蘭,你是不是住院了?”
“啊是。”
“怎么住院了?”周尧出现得很快。
“出了个小车祸,做个手术。”安蘭轻描淡写,本身没想描述得很复杂。
“伤到哪里了?”周尧又问。
“小腿。皮肉伤。”
张滢和周尧你一言我一语,安蘭能答的都答了,最后俩人说了句:“好好修养啊。开学见。”
第二天,一大清早护士就来给安蘭量血压之类,安蘭一听数据才65/96,便问出了口:“这比昨天还低呢?”
“没事,清早血压是会低一点。”
没过多久,医生通知安蘭手术安排在后天上午,让她们做好准备。母亲想了想,问了声:“手术的时候能不能给她来一针睡过去?她怕血又怕疼的。”
医生笑了笑:“好的,这没问题。”说完瞥了眼在床上扭过头的安蘭。
安蘭脸皮薄,被这一盯就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还有这种麻醉药。虽然母亲这番话她没料到,但这话里的内容可是一点都不掺假。
转天清晨,护士再来量血压,这回血压直接降到了62/91,安蘭眨眨眼看着护士:“怎么又低了呢?”
护士这回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你这确实有点低了。”
但安蘭除了数值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症状不适,手术也如常安排。到了下午,医生特地来叮嘱一番:“八点以后就不要进食了,明天不要喝水,一定不要吃东西啊。”
本来安排的上午的手术,却直到近中午才来人推安蘭进手术室。安蘭一上午等得又饿又渴,父母在一旁也无能为力。
这次的手术室和阳朔的比起来,整洁现代化了不少,安蘭并不紧张,反倒好奇地把头转来转去细细打量。一旁的护士对安蘭探探头:“你这是小腿伤到了呀?要穿裙子的话,可以纹身,你看过蝴蝶飞飞没有?可以纹两只蝴蝶。”
“没有。”安蘭有些迷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
“人家小姑娘哪知道这么老的剧,有代沟了。”另一人调侃道。
安蘭感到左手腕一凉,扭头看去,是要消毒扎针了。
“你不要怕,今天给你扎针的是我们护长,你瞧你运气多好。”
滞留针扎在了左手腕上,安蘭想说这一针真的很疼,跟抽血一样的疼,但她努了努嘴,什么也没说。麻醉药打进了点滴里,安蘭看着一滴一滴的药液,就这么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