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摸了摸胡须道:“众生皆有执念,为执而生,为执而死,终入幻境,不生不死,煎熬困苦,殊不知放下即幻灭,梦中即梦醒。”
“先生,此为何意?”
“旧时,旧殿,旧衣,旧曲。”
曹叡似乎懂了,忙命人献上银两和绸缎。
老者起身道:“山野之人,一心向道寻仙,偶听有一天女,特来此处,而今看来,又是红尘,索然无味,怎能受这些俗物所扰?”说罢飘然而去。
清晨,魏帝曹叡急宣司空陈群觐见,商议兴建新的宫殿,蜀国使者邓芝愤然离魏,扬言要直捣长安,兵临洛邑,东吴使者赵咨则满意而归。
京都洛邑,在魏帝曹叡一连颁布几道诏书后,也渐渐地回归平静。
两个月后,皇宫内多了一个仿周朝的大殿,曹叡亲题为苍离宫。
大殿内,宫女都是身着周朝纯衣,乐师吹奏古曲,仿佛回到了大周时代。
始终昏迷的苍离也由清澜苑被送至苍离宫,偏殿内,熏香缭绕,铜鹤孤鸣,一曲旧时王侯曲,唤起故人几多情。
她的手指动了一下,宫女急忙放下手中汤匙。
安政殿内,太监王成喘着粗气跪在那里,激动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那位小主动了。”
“她醒了?!快带朕去看看。”欣喜地说道。
“没有醒来,身子有反应了。”王成如实回道。
他略有些失望,说道:“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朕会派王太医过去瞧瞧。”
王成退了下去,本来以为陛下听到这消息会打赏一番的,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大殿内,只剩下曹叡一人,按理来说,听到苍离动了的消息,他应该高兴才是,可现在他却高兴不起来。
坐在椅子上,他低头沉思,如果她真的醒来朕该怎么办呢?严刑逼供?还是养在宫中,求她赐予长生之术?她会吗?得知她醒来,西蜀和东吴会善罢甘休吗?国内那些势力也该蠢蠢欲动了吧?
想着想着,他心中一阵沉闷,突然吐了口鲜血,凄然笑道:“算了,时间不多了,万般无奈只能严刑逼供了。”
隔日,魏帝曹叡连颁布两道诏书。
命骠骑将军司马懿驻守宛城,加督荆、豫二州诸军事,长子司马师、次子司马昭留守洛邑。
命大将军曹真驻守天水,加长安、天水二州诸军事。长子曹爽留守洛邑。
深夜,苍离幽幽醒来,看着歪在床头熟睡的宫女,并无打扰。
推开门,轻出偏殿,来到正殿,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宫殿,喃喃自语:“又是幻境吗?今夕是何年啊?”
守在殿外的王成听到声响,推门而入,看到苍离走在大殿那一刻,急忙揉了揉眼,确认过后,全身发抖,喉咙干涩,激动的尖叫着跑出了大殿:“小主醒啦!小主醒啦!”
苍离疑惑地望着跑出的太监,不知所以,正要走出大殿寻问,几名宫女从偏殿急奔而出,雀跃地把她拦了下来。
“小主,您终于醒了。”一位宫女喜极而泣。
“小主?你们是在叫我吗?”苍离茫然地看着她们,难道这不是幻境?可我明明已经死了啊!不是应该在泰山阴司之地吗?
“嗯!小主,您已经昏迷两个多月了。”
难道我没死?苍离有些懵了。
“先王的灵柩入陵了吗?”
“先王灵柩于去年丙午月已入陵了。”宫女细语如蚊道。
“丙午月?不对,大王明明是在冬月驾崩的,怎么会在五月入陵呢?”苍离问道。
“是在丙午月入陵的呀!小主,您记错了吧?”其他的宫女附和道。
苍离摇了摇昏沉沉的头,凄然道:“看来,这又是一场幻境。”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几名宫女忙扶起她,送入偏殿。
片刻,魏帝曹叡神速来到苍离宫,看到昏迷中的苍离,脸色阴沉,来到正殿,大怒道:“王成,你竟然敢欺君!来人呐!把王成给朕拉下去,斩了!”
两名侍卫立刻走进了宫殿。
王成吓得匍匐在地,哭诉:“陛下,我真的没骗您呀!小的真的看到小主走到大殿里了,不信,您问问宫女们。”
曹叡这才冷静了下来,挥了挥手,让侍卫退下,召看护的几位宫女来到殿内。
“苍离刚才醒了?”
几位宫女跪在地上。
“回禀陛下,醒了。”
“醒来之后,都说什么了?”
“问了问先王是何时入陵的,还说这又是一场幻境,之后就晕过去了。”
曹叡低头沉思了许久,才让众人退下,心事重重的太极殿。
清晨,郭太后驾临苍离宫,众人莫敢阻拦。
偏殿内,她守在苍离的床前,看着床上躺着的瘦弱的女子,又联想到自己孤苦无依的身世,不由得悲从心来,这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啊?到底经历了什么?七百多年了,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魏帝曹叡上过早朝,王成早已殿门外急得团团转了,看到魏帝下朝,慌忙上前禀报。
曹叡脸色阴晴不定,急速向苍离宫走去。
来到苍离宫,他放慢了脚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的呼吸平稳下来,信步来到偏殿。
“儿臣参见母后。”曹叡躬身施礼。
“叡儿来了,快坐。”郭太后起身回礼,忙命侍女拿了个垫子。
曹叡上坐问道:“不知母后驾临苍离宫,所为何事啊?”
“也没别的事,就是闲来无事,想来看看你这苍离宫建得如何。”郭太后随意道。
曹叡瞥了一眼床上昏迷的苍离,问道:“这苍离宫,母后还满意吗?”
郭太后摆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叡儿建的宫殿,当世肯定是独一无二的了,只是这女子,你将如何处理呢?”待众人退去,郭太后话锋一转问道。
“这就不劳母后费心了,儿臣自有打算。”
“叡儿啊!母后知道你身子骨弱,可她现在是各国的焦点啊!你刚登基不久,根基又不稳,大臣们随时都会因为她而反叛啊!那可是长生之术啊!若是民间的人们知道了,只怕到时什么样的手段都会使出来啊!”郭太后将心中的焦虑说了出来。
“母后,这些儿臣都知道。可你又怎知,儿臣如今已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了!”曹叡终于把隐藏多年事实说了出来。
“噹啷”一声,郭太后手中的瓷杯掉在了地上。
“什么?!不是普通的寒邪吗?”郭太后失声道。
“对不起,母后,儿臣骗了你。”曹叡苦笑道。
“哎!造孽啊!你怎跟先皇一个品性啊!”郭太后叹道。
两人沉默了许久,还是郭太后先打破了平静。
“那你拿她怎么办?”郭太后指了指床上的苍离。
“等她醒来,求她赐予仙药,如若不肯,只能严刑逼供了。”曹叡无奈道。
“还是予带她走吧。毕竟女人最了解女人,而且她待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予那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还是比较安全的。实在不行,你就多放几个暗哨,对外宣称,此女已死。”郭太后劝道。
曹叡迟疑了。
郭太后接着劝道:“予虽不是你生母,但既然敢支持你上位,就是相信你配得上这皇位,你还不信予吗?”
最终曹叡点了点头。
正午,曹叡和郭太后在苍离宫用膳,终于打破了这些年来的隔阂。
席间,笙声不息,古曲悠扬,如怨如慕,仿若怀春少女,正在焦急地等待着她的情郎。
偏殿内,苍离再次醒来,寻着笙声来到正殿,宫女们这次没敢拦下。
望着吹笙的乐师,苍离失望至极,嘴里喃喃自语:“怎又是这幻境?”
郭太后向其招手道:“苍离,快过来用膳了。”
苍离自以为还在幻境中,望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漫步走去,问道:“您认识我?”
郭太后笑道:“当然,快来入席吧!”
坐卧席间,激动地说不出话来,要知道这女子可是关乎着自己的性命,如今真的活了过来,就坐在自己的对面。
“这是哪儿?我记忆中好像不认识你们。”苍离手拿筷子,茫然问道。
“此间乐,不言语,来日方长,予自会告知。”郭太后巧妙的躲过了她的询问。
苍离放下手中的筷子,低头沉思,来日方长?她怎会知道我一定还会来这里?而且还知道我的名字,难道她是掌管泰山阴司的人?苍离的脸色瞬间煞白,为自己刚才的不敬而后悔不已,忙离开了席位,跪在了郭太后的面前。
“苍离拜见阴司大人,刚才言语冒犯,还请大人见谅。”
这句话一下把郭太后给逗乐了,开玩笑道:“苍离,你怎知予就是阴司大人?”
“大人识得苍离,而苍离不知大人,我已久困阴司幻境,还请大人放过苍离,让我离开这幻境吧!”
郭太后见她这样说道,着实不忍:“苍离啊!这你就猜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