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钱锦鸾篇
书名:列女传 作者:小薇KING 本章字数:3611字 发布时间:2022-05-30

明宣宗驾崩后,朱祁镇继位,即明英宗,年号正统。此时太监王振开始干涉朝政,1449年瓦剌首领也先率军南下伐明。王振怂使英宗集结二十万京营御驾亲征。在土木堡时英宗被俘,王振为将军樊忠所怒杀,史称土木之变,是明朝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兵部侍郎于谦拥戴英宗弟弟朱祁钰即位,即明代宗,年号景泰。1450年也先释放英宗。然而代宗因为皇权问题不愿遣使迎驾,后又把英宗困于南宫软禁,俨然有夺正之态,英宗、代宗因而严重对立。1457年石亨、曹吉祥等人趁明代宗重病之际发动政变,拥戴英宗复辟。

 

我的婚礼空前盛大,因为我朝开国以来,其他天子都是在当太子或亲王时完婚的,只是朱祁镇是登基之后举办的大婚典礼。换句话说,我是本朝唯一一个直接当皇后的女子。

“张国公和杨大学士来行纳采问名之礼,朱国公和郭尚书来行纳吉纳徽告期礼,鸾(luán)儿啊,真真是皇恩浩荡,给咱钱家大大的体面啊!”父亲诚惶诚恐道:“你进宫之后,可要贤良淑德,辅佐好陛下啊!”

“放心吧,我会的,爹爹。”我抿嘴一笑。

父亲哑然失笑:“我也是糊涂了,自然是因为我家鸾儿处处出色才能被选中,不说了不说了。早点休息吧!”

虽然我说的轻松,但新婚之夜时,我还是忐忑不安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女子在这一天会心情平静呢?毕竟从这一天起,我要和一个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男人过一生了。

“那个,会疼的,你忍忍啊!”朱祁镇的眼睛闪亮闪亮的,像天上的星辰般。他的声音活泼清脆,虽然他只比我小一岁,看起来到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我本来轻轻地咬着嘴唇,等着即将到来传说中的剧痛,一听他的话,反而莫名其妙想笑起来。

 “夫妻一体,而后才是君臣一心,从今天开始,除了王伴伴,你就是我最近的人了!你一定要对我好啊!”朱祁镇说的很认真。

他为什么这么说呢?他是皇帝啊,所有的人都会对他好的啊。我心里有些纳闷,但我还是轻轻地回答一句:“好!”

这晚我并没睡好,天还没亮就有宫人将我和朱祁镇叫醒,一番梳洗打扮后,在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敬茶之前,我先见到了王振。

“王伴伴,你怎么来这么早?朕不是说了吗?这几天你不用过来服侍朕了,好好歇歇,朕大婚这阵子忙坏你了。”朱祁镇的语气很是亲昵。

王振长的白白净净,如果不是他阴柔的嗓音,我会认为他是一个文人而不是宦官,后来我知道他当年的确是秀才出身,在科举落榜后还做过几年的私塾先生。后来不知怎么想的,居然自宫当了宦官。因其学问不错,当年被先帝派来服侍朱祁镇。

王振恭恭敬敬地给我们行礼,脸上满是慈爱之色:“今日琐碎的事也不少,老奴是万万不敢偷懒的。”

朱祁镇朝他笑了笑,回头对我说:“走吧,去给皇奶奶、母后敬茶。”

太皇太后很是和善,她抚摸着我的手感叹道:“一晃儿镇儿就成亲了,是大人了,可以亲政了,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朱祁镇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嘴里却撒娇似地说:“皇奶奶,你要不陪我去上朝,我可是有点害怕的。”

殿里众人都笑了,连一直脸上懒懒散散不见欢喜之色的太后也笑了一下:“镇儿都成亲了,还像小孩子。”

“切,朕才不是小孩子,朕现在是大人了。”回去之后,朱祁镇扬着脸对我说。“他们总说朕还小,总有一天,朕要建一番事业给他们瞧瞧。”他见有宫女上来要给我卸妆,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先就这样,我带你去长安宫去见见静慈法师。”他见我不解,又补充了一句,“母后不高兴我去见静慈法师的。”

静慈法师是废后,听父亲说太皇太后一直对这个前儿媳不错,在宫宴上甚至让她坐在皇太后的上位。不过我们在今天去见她,这合适吗?

果然王振出来阻止了:“陛下,改日再去好了,一会儿还要见命妇的,让皇后娘娘先歇歇吧。”

朱祁镇嘟了一下嘴,然后小声的嘀咕一句:“母后也是的。”

朱祁镇和太后关系很奇怪,太后似乎不太宝贝这个唯一的儿子,后来朱祁镇告诉我说,宫中有传言 ,他并非太后亲生。

“反正母后一直也不怎么管我,从小就这样。”朱祁镇笑的很无所谓,“她当上皇太后就挺知足了,就是总看静慈法师不顺眼。说起来好笑,她也是愿意拜佛念经的。皇奶奶每天忙着和大臣议事,也不太管我,就是王伴伴每天陪着我,要么念念书,要么讲讲故事,有空领我去看看静慈法师,还在那里吃着小厨房做的素斋,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了。”

“是不是挺无聊的?”我有点同情地看着他。

他朝我眨眨眼:“的确挺无聊的,小时候朕在龙椅上坐着,听大臣们说事又听不清,只能看到他们嘴巴一张一合,等朝会散了,朕感觉屁股都坐木了。”

“是吗?”我不禁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等长大了,朕也能听懂一些事情了,想要说点什么又插不上嘴。”朱祁镇悠悠道:“如今朕娶了你,也就正式接手朝政了。”

“那就期待陛下成为古今第一明君了!”我盈盈下拜,真心真意祝福他。

朱祁镇一抬手将我拉起来搂在怀里:“反正我不会像父皇那么糊涂,我会对梓童好的。”

朱祁镇说话算话,即使我终生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他依然对我很好,从来没对我露出半点不快。

“陛下,濡儿已经两周岁了,您是不是将他立为太子?”这天,我试探着问朱祁镇,濡儿是周妃生的,虽是庶长子,但为朝政稳定也该立为太子了。

“你先别管这个,朕和你说,朕要去亲征。”朱祁镇兴致勃勃地挥舞着胳膊,“王伴伴已经替朕下出旨意了。”

我虽在后宫,也听闻大同府有瓦剌部贼寇入侵,想那些野人定是能征善战,不由担忧起来。朱祁镇却是不以为意:“从前先祖们都是御驾亲征的,如今朕自当亲统六师去御敌寇,使边地永靖,化外臣服!”

我知道他的心思,如今太皇太后和几个老臣都已故去,再也没人对他指手划脚,他是极度渴望做点什么让所有人看看他的能力。如今国势鼎盛,兵强马壮,区区蛮夷,大概不会翻起什么风波来。想到这儿,我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当朱祁镇在土木堡被瓦剌人俘虏的消息传到京城时,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宫中悲声一片,只有一直念佛不理事的皇太后冷静如初。“哭什么,陛下还没有死呢!咱们且等消息,看那些瓦剌人怎么说。”

牒文来的很快,瓦剌人要求朝廷重金将朱祁镇赎回,于是我和皇太后赶紧将宫中所有的金珠宝物都搜罗起来,装了给瓦剌人送去,却不想那些瓦剌人竟然得寸进尽,竟然借着朱祁镇皇帝的名头一关一关叫开城门,刀锋直逼京城。

“为了国之长久,只能委屈镇儿,另立新君了。”皇太后叹气道。

“要立也该立太子,立濡儿啊!”我几乎是嘶喊出来的,“怎么能立(lì)郕(chéng)王呢!”

皇太后转过脸:“后宫不得干政,你我都不懂,这些事就交给大臣们吧!”

我的父亲在我进宫一年后就过世了,两个哥哥也在土木堡之变中丧命,为了当个贤明的皇后,我阻止了朱祁镇对我家人的一切重重封赏的机会。如今我即使想在朝堂发声也是无能为力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郕王鸠占鹊巢。

“梓童,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一年之后,当朱祁镇被瓦刺人放回来时,他大吃了一惊。以前那个端庄温婉、明哞亮齿的我此刻蓬头垢面,眼睛几近失明,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如果没有宫女搀扶,都无法站立很久。

“娘娘自陛下走后就不思饮食,无法安眠,没日没夜跪在佛堂中一边流泪一边祈祷,冷宫中吃不好,冬天也少炭火,地上又冷,所以娘娘的腿和眼睛才会.....”一直服侍我的宫女抽泣道。

朱祁镇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没事儿,没事儿,只要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依偎在他温暖地怀抱里,轻声的呢喃着。

已经登基的朱祁钰怎么肯放弃九五之尊的皇位呢?他甚至拒绝和哥哥见面,直接将朱祁镇软禁起来,一关就是七年。

“陛下,别走了,歇歇吧!”我看着朱祁镇烦躁地在地上走来走去时,不禁开口劝道。

朱祁镇颓丧地坐了下来,用手抓头:“朕在瓦剌时也没受过这种屈辱,吃的穿的都是上好的。可如今……如今每天的饭食从小洞里送进来,要么冷的要么馊的,要不是你带着他们做女红换点零钱打点那些宫人,说不定会更糟糕。唉,朕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呢!”

是啊,从二十三岁风华正茂的青年,到三十而立的中年,朱祁镇整整如丧家犬一样关了七年,所以当他再次被众人推上皇位时,无论做什么过份的事我都不奇怪了。

“王伴伴没了,现在朕只有你了。”在一个又一个幽静的夜里,我和他紧紧相拥,互相安慰,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能长一点,更长一点。然而天不遂人愿,总是给人以希望却又无情的打破它。七年之后,朱祁镇身染恶疾,不治身亡。临终之前,他最不放心的就是我。

 “朕以凉德,嗣守祖宗大业,先后二十有二年矣,图惟(wéi)治(zhì)理,夙(sù)夜靡宁,恒惧不终于治,有孤先帝付托之重,乃今遘(gòu)疾弥留,殆弗可兴。长子皇太子见濡,仁孝明达,夙德天成,宜即皇帝,钱皇名位素定,当尽孝以终天年。 用人殉葬,吾不忍也,此事宜自我而止。钱皇后千秋万岁后,与朕同葬。“

“为了你,陛下把祖制都改了,真真是好大的面子啊!”朱见濡的生母周妃一直想占据我的位置,都让朱祁镇给她驳了回去。如今朱祁镇一死,我立刻成了她的眼中刺肉中钉,恨不得马上除掉以泄心头之恨。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朱祁镇都走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呢?

古佛青灯之下,我再一次虔诚地下跪,而这一次我的愿望仍是早日见到朱祁镇。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祁镇,我们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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