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床，千晴起得较晚，致宁也意外地没有唤她。
来到堂屋，致宁面有倦容，看来也没有睡好。致宁给千晴盛了一碗南瓜粥。这粥很是滚烫，千晴拿起勺子，刮着碗周边稍凉的部分吃起来。
看千晴眼圈发黑，致宁问：“可是伤口还难受？”千晴打个呵欠：“伤已经好了，就是想起一些事。五哥，那石灯太好使了，半夜起床不用再燃油灯，方便的很。”致宁道：“那就好。”
一人匆匆进来，是鹿儿：“千晴、五哥，不好了，百灵出事了！”致宁二人放下粥碗，站起身来。千晴拍拍鹿儿后背：“你别急，百灵怎么了？”
鹿儿神色还有些慌张：“我去药庐给母亲抓药，路上看见两个执法人带着百灵，便上前询问。执法人说要押百灵去执法洞。”
致宁问：“百灵有没有对你说什么？”鹿儿回忆：“他们离开时，百灵对我说，她是被冤枉的，叫我来告诉你们。”
千晴道：“百灵就算行事冲动，也不会乱来，最多搞点小破坏。她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说被冤枉，就一定是被冤枉了。”致宁道：“进执法洞不是小事，大哥一定知道情况。阿晴，我和你一起去问大哥。鹿儿，你先回去照顾婶婶。”
玉嶂住在仙泉西北面银杏林中。此处幽静古朴，不知年岁的银杏棵棵参天而立，具有龙蟠虎踞之势。特别是玉嶂院中那棵，需七八个成人才能合抱。此刻春夏交替，银杏芽儿冒出头，一片青绿。千晴无心欣赏，和致宁匆匆步入院中。
玉嶂和俊人端坐在银杏树下草蒲上。玉嶂问：“九妹，伤好些了吗？”千晴回道：“已好很多，大哥、三哥，百灵怎么回事？”玉嶂道：“坐下细说。”二人找了两个草蒲坐下，有人上来倒了两杯茶，放在他们面前的白芦席上。
玉嶂道：“今天早晨，天还没亮，齐方长老遣人叫我去执法堂。到了那里，祭司长老、族长、齐方长老都在，另有百灵、三位守药人和几位族人也在。另一当值的守药人云松前辈受伤严重，人在医庐。”
守药人是族中灰衣长辈，不分昼夜，两人一班轮流当值。守的便是族中禁地炼药一号房，炼的便是族中秘药，以及千晴要寻之药。现在药没有寻到，冒这么大的风险要的，便是炼制那药的药鼎。这药鼎乃是远古神器，是小春城的镇城之宝。
致宁、千晴闻言，心下一沉，知道此事比想象中严重很多。百灵平日大大咧咧，可粗中有细，性情清高冷傲，打死都不会去做那伤人盗药鼎之事。怎么也想不出，她怎么会和这事扯上关系。
玉嶂道：“当时值日的，是云松和云海两位前辈。早上接班者到时，云松前辈已经昏迷多时，头顶被斧头类利器劈伤。药堂门大开，其中一片狼藉。所幸药鼎还在。”听到药鼎还在，致宁二人心下稍安。
千晴道：“是冲着药鼎来的！这和百灵有什么关系。云松前辈没事吧？”玉嶂点头：“经过救治，醒转过来一会，很快又昏死过去，情况不好。”致宁问：“云松前辈可看到是谁想盗走药鼎？”
玉嶂道：“云松前辈伤势严重，那人就没有想给他留活路。他已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唤来俊人，看能不能助其记起当时之事。”
俊人来到医庐后，只见云松前辈眼神涣散，不能视人，口中喃喃自语。云松前辈的孙女守在一旁，满脸是泪：“爷爷是在说看到一个人，看不清楚。”
俊人道：“人的记忆随着时间慢慢消逝，会不记得或记不清。但所有看到的、听到的，都会有印记留存。在某种特定条件的刺激下，或许又会记起。我可以给他织一个梦境，再现当时的情景，帮助他回忆当时的细节。”
玉嶂道：“现在能否一试。”“造梦有个弊端，就是梦境陷的越深，越不容易醒来，严重者就永远沉迷在那个梦里。”俊人看看云松前辈：“很多昏迷的人，便是界限模糊，掉入深层梦境出不来，把梦境当成了现实。可梦终究是梦，梦境一旦坍塌，神识也随着消散。云松前辈这种情况，已不适合造梦，除非意志力极为坚定。”
云松前辈听到了俊人说的话，张大嘴巴口中发出呜呜之声。孙女明白爷爷的意思，哭着对俊人说：“俊人师兄，我爷爷宁愿死，也不愿这样苟活着。只要能看清是谁害了他，你做什么都可以。爷爷，你眨一下眼睛，让他们看到你的心意。”
云松前辈眼皮张开又合上，睁眼看着俊人，脸上满是恳求。俊人动容：“既然这样，那我们一试。”他取出风叶铃，是一盏紫铜制作的铃铛。这风叶铃古朴轻盈，顶端是叶状短柄，悬垂着三颗小果子，轻摇叶柄，发出清脆的声音。
在铃声中，俊人轻声在守药人耳边说：“前辈，你跟着我一起去看，一定会看到那个人。”守药人不再发出声音，微微闭上眼睛。
俊人缓缓说道：“你们二人守在药房门口。前面有一人跑开，云海前辈去追那人，你留在原地。你贯注精力，以防再有意外发生。许久不见云海前辈回来，你准备吹响警哨。突然脑后一钝，你知道自己着了贼人之道。你躺倒地上，看到前方有一个人，他背对着你，向巷道尽头跑去。你睁大眼睛，将那人慢慢看清楚……”
随着铃铛声结束，云松缓缓睁开眼，一直握紧的拳头张开，亮出一物，费力说出两个字。千晴低声问：“是谁？”“百灵。”俊人道。
千晴不愿听到这个名字：“三哥，也说是梦境所看，会不会有误？”俊人道：“梦境有时比现实更真实。九妹，也许我们都身陷梦境，不自知罢了。现在发生的事，你过几天会记错吗？”
致宁问：“云松前辈手里拿的是什么？”玉嶂道：“百灵的纸符。”千晴心底一沉，百灵摊上事了。这炼药一号药庐，是族中秘地，凡靠近者都会受到重罚。
不论何种原因，百灵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