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鬼棺（四）
“殿下。”手下人等着对面坐在主位上的人的指令。
“派人暗地里查。”江北不是他的管辖区域，不好明着插手，至于四方城：“让他们把卷宗誊抄一份送过来给我看看。”
“是。”
待他走后，书房又归于沉寂。
——
七夕之后，街上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光景，只有在集市的日子人才会多些，而像馄饨铺子什么的，生意更是清减了不少。
天色阴沉，江南一带就是这样，夏日带着潮气，阴雨连绵，这不，阴沉沉的天色眼见着又将是一场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高明和高白拿着帕子擦着木牌，麻将牌需要时不时的清理，焱在柜台后结算着这个月的收益，至于陈晓棉？别说了，她被殷不识抓去练功了。
概因他想起来上次的黑衣人事件，发现陈晓棉的三脚猫功夫已经差不多还给他了，连焱都比她强上两分，若是之后再有敌人，她估计只能躲床底。
好歹他还教过她一招半式的，怎么就全忘光了。
殷不识不信这个邪，这不，抓着陈晓棉在后院扎马步。
双脚外开与肩同宽，微蹲，双脚尖开始转向前，重心下移，逐渐蹲深，双脚开大，达到自己两脚直到三脚宽，双手由环抱变成平摆，手心向下。
寥寥几字，难如登天。
至少撅着屁股的陈晓棉是这样。
殷不识拿着鸡毛掸子纠正她的姿势，一会儿在肩膀点两下，一会儿拍拍她的肚子：“腰背挺直！你这都什么毛病？之前教过你的全忘了么？”
陈晓棉撇嘴：可不是都忘光了么。
就在殷不识的叹气和陈晓棉的神游中，附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铺子里的人均是一愣，然后齐刷刷往店外走去。
不仅是馄饨铺子，边上的杂货铺和胭脂楼里也有人出来看。
“怎么回事，是茶楼那边吗？”老魏跳到路中间看热闹，一点都没有老板的严肃样子，用他的话来说，在魏家夫人是老大，他是小弟：“要不要过去看看？”
魏夫人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你给我消停点，看热闹远远儿的就行啦，别回头被人一起打了。”
“那不至于，这大庭广众之下还能聚众斗殴？”
话刚说完就被打脸了，茶楼里走出一个少年，后面跟着一个中年人，两个人的眉眼有些相像。
“你给老子站住，谁让你走的！”少年身量修长，步履轻快，相比之下中年人的肚子，走路一晃一晃的，看着就累。
少年猛地一停，中年人停不住脚一头撞在他清瘦的背上，疼得龇牙咧嘴。
“你跟着我干什么？”
“老子是你老子，怎么就不能跟着你了？”中年人摸了一下额头鼓起的包：“你不吃饭的吗？怎么骨头这么硬？”一脑门撞过去全是硬骨头。
少年咧了咧嘴：“我吃没吃饭，你心里没点数吗？”
“我跟你说，你说话别这么阴阳怪气的吓唬谁呢，老子跟你说话你得有礼数，背微弓，像你大哥那样……”中年人喘了两口气又开始叭叭叭那一套尊师重教孝顺父母，少年理都不理直接朝前走。
“兔崽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跑什么，你是不是心虚了？”
周围的人暗自猜测他们的关系，少年被他们闪烁的眼神看得很不自在。“说完了没有？你乐意被当猴看，我不乐意，说完了赶紧走。”
“莫城！你给老子站住！”中年人一跺脚，边上的管家才敛下戏谑的目光走到少年的眼前，他是夫人的人，对老爷的外室子从来都没给过好脸色。
“老爷在后面，请留步。”在他的眼里心里，只有夫人生的才是周家正儿八经的嫡出少爷。
莫城看都没看直接把他撂到一边，头也不回地朝西走。
‘这少年有点虎啊。’围观的人暗道。
包括陈晓棉。
‘这个少年的清冷不是装出来的，仿佛生性如此。’
没成想孤寂的少年径直走向了馄饨铺子，用他略微沙哑的声音说：“一份虾仁馄饨，大碗，我带走。”
高白愣愣地接过话：“带走的话，你得给我碗。”
少年眨了一下眼，显然不知道这个规矩：“碗我带走，等会儿给你送回来。”
“啊？这不合规矩，要是你一去不回了怎么办……”话没说完就见陈晓棉从后头进来对他说：“先给他。”
老板娘发话了，高白只好到后厨下馄饨，鉴于他曾经炸过厨房，高明立马小跑着跟进去。
不多时高白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馄饨出来，装进一个小篮子里盖好，然后递给诧异的少年，不放心地叮嘱他：“你要快点还给我哦。”
少年轻笑，此时乌云渐渐散去，阳光透着云层漏下来，照着他乖戾的眉眼，竟有几分温顺的错觉。
他接过后向高白道了谢，提着篮子就往茶楼走，中年人和管家还在铺子外站着。
“算你还有点良心，知道老子饿了……哎！这不是给我的吗！”周胖子在那边跳脚。
少年余光都直接忽略他，‘馄饨要快点拿回去给姐姐吃，不然要糊掉了。’
“啊！气死我了！这个不孝子！”周胖子恶虎咆哮。
周围人不约而同地散去，没人搭理他。
“老爷？”管家看着被孤零零抛弃的周胖子。
“我们走。”丫的，又吃了个闭门羹。
管家对他的吃瘪习以为常，莫城与周家早已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偏偏老爷还天真地想靠父子情挽回点什么。但他什么都没说，只默不作声地跟在周老爷后头，时不时对老爷的抱怨加以肯定。“年纪轻，有点小脾气是正常。”“与大少爷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再好好教些日子……”
对于他的挑拨离间，周老爷一点都没有发现，还觉得管家说得实在太对了。“那能比吗？我一手教出来的。”如果说心思可以用一百来计量，周老爷对大儿子的心思就占了四五十，其余地分给了后宅的女人和生意，莫城占到的不过是一。
至于如今为何又想起他，不过是外人在他的耳边说了什么。
好在很快就不会有这种声音了，夫人已经插手。
茶楼里，小二们正在收拾着残局，周老爷二话不说带人来闹事，把客人全吓跑了，虽然莫城将损失要了回来，但是众人的心里依旧不怎么好受。
莫城站在门口，里面的人朝他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他突然有些沮丧，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你傻站在门口做什么？我都快饿死了。”二楼窗口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少年顿时又变得意气风发，轻快地进门上楼，把手里拎着的篮子放在桌上打开，将馄饨端出来，碗筷摆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