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七夕（二）
每逢七夕，街上总是格外热闹，小摊贩上摆着各种小玩意儿，小孩们在当街叫卖花，吆喝声不绝于耳。树上垂挂着红色的带子，整个县城似被笼罩在红枫海中，张扬又华美。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与红绸融为一体，少女们披着霞光而来，手执一朵鲜花，然芙蓉花再美，也美不过此时少女们的笑靥。
“要送花吗？”
“他会收下自己的花吗？”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收到她的花？”
大家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毕竟今日是难得的可以光明正大与恋人相见的日子，心中总有着美好的期盼。哪怕得不到好的回应，这一刻的希冀依旧楚楚动人。
街上人海如潮，裴律带着兄弟们巡街，越是佳节越是容易出乱子，身为县城捕快，自当护卫这方老小。
“欸老大，看，是高明他们，他们也出来玩了。”靳奇手指着斜前方，裴律顺势看去恰好看到陈晓棉挽着焱的胳膊在看花灯，高明高白他们一人一根冰糖葫芦吃的正欢。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老大，巡街交给我们，你快去吧？”靳奇主动揽过活。
裴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去干嘛？”
把靳奇都问傻了，‘难不成搞错了？那我是搞了个多大的乌龙？’
可是裴律莫得感情的脸就在眼前，近的连新冒出来的一颗小痘痘都看得分明。
他疑惑地朝着裴律眨眼。
裴律迷惑地朝靳奇眨眼。
靳奇放弃了：“哦，没什么。”‘裴婶婶对不住了，我真的帮不了您，您的儿子比那石头柱子还结实，我哪翘得了他，等他开窍追到姑娘，估计得猴年马月了。’
夜晚，浩瀚的天空星辰闪烁，家家户户的蜡烛光反射出的些许光芒，照在一棵棵挂着红绸的参天大树上，显现出微弱的光影，温馨而又撩人。
然赵家村西面的老赵家此时并不太平。
“你说那小子当官了？”门外一个丰腴的婶子问着边上的年轻人。
那小子也蹲在老赵家门口看戏：“那可不，和我一起出去打工的兄弟说的，他家有个远房亲戚是京城的，那天在门口看到了他，好像被封了将军。”
“他那亲戚也不认得赵蛮啊。”
“你傻啊，我兄弟他亲戚怎么会认得咱赵家村的人，也就记住了个名字，后来碰巧遇到我说起这个事儿，我寻思着不对呀，就去打听了。”
大婶白了他一眼：“这天底下同名的多了去了。”
“你猜怎么着，我稍微一打听就听到了，那赵蛮是临安人，临安人年纪二十左右的去当兵打仗的赵蛮，不就咱们村一个么。”不得不说，有的时候男的比女的还八卦，就因为这事他打听了好几天，然后屁颠颠儿蹲在这儿看老赵家的笑话。
如他所愿，这会儿老赵家的气氛简直糟糕透了。
没想到上了战场的人还能活着回来，更没想到他还当了官儿。
将军，那可是能见到皇帝的大官。
别说赵家村，往大了说整个临安县城出过几个大官？
偏偏这么个好苗子，让赵有才给折腾跑了。
“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有什么用，光长岁数不长脑子！”赵家族长在里头骂人呢，也不管外面的大门有没有关上，“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也就你干的出来。”族长完全不顾赵有才也上了年纪，直接指着他的鼻子把他一顿臭骂。
赵有才这会儿可没有之前骂儿子时的威风，整个人焉巴地跟韭菜似的，在那边傻不拉几地坐着：“是他要分家的，怎么就当官了呢，就凭他大字不识几个的……”
听听这都是什么话，“你也知道他大字不识啊，这还不是你搞出来的，把你前头那个媳妇的嫁妆来养这个小儿子，他读了这么写年书读出了什么鬼名堂！”整天人五人六地上学堂，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造孽啊，若是赵蛮和赵家村人处的好，这会儿大伙儿该多有面儿啊。
“我们村里有个大将军！”
“赵大将军是我家亲戚！”
听着就威风极了。
全被赵有才这个蠢蛋毁了。
边上的赵老太婆不依不饶：“就算他当了将军，那还是我们赵家的人，他若是不认，那就是忘祖，被皇帝知道了，是要下大狱的！”
“蠢货！我赵家村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蠢货！”族长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闻讯而来的村长看到被层层包围的老赵家也是火上眉梢。
“家里头都无事可做了吗？娃子奶都喂了吗？公公婆婆都伺候好了吗？一个个的在这儿堵着，看得心烦，还不给我回去！”烦死了！
众人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慌作鸟兽散，待他进入正屋后又不约而同地重新蹲回老赵家门口，甚至还有人从兜里摸出了一把瓜子。
“这就有些过分了啊，”一人啧啧两声，“也给我一把。”
屋里的气氛实在不怎么美妙，族长夫人正在给她男人拍背顺气：“你说你急什么，就为了这几个蠢玩意，气伤了可怎么办？”
“一群蠢货，”族长年纪大了，这会儿正坐着喘粗气：“歹竹出好笋，都被他们糟蹋没了。”
“是是是，咱不生气，知道了吗？”族长儿子找到了他爹随身携带的药丸，倒出一粒给他吃了，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了，他朝着妻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担心，他没事。
事情经过村长已经知道了，看到族长缓过来了也放了一半的心，转眼看到赵家的三个蠢货又觉得糟心。
夭寿唉……
可又怕他们真的不管不顾冲到京城，那就真的完犊子了，只得把道理都掰碎了给他们解释：“赵蛮分出去是既定的事实，现在要做的是缓和和他的关系，懂不懂？哪有做爹的不盼着儿子好，知道儿子当了官迫不及待想拉他下大狱的？他要是做了牢，你家赵聪能得了好？要知道三代内有作奸犯科者，是不能考科举的。”
族长夫人也苦口婆心地说：“就是啊，回头赵聪有个当了大将军的哥哥，不比有个坐牢的哥哥好上百倍？你们想事情的时候要把眼光放长远点，懂不？”
“可是，他已经被分出去了。”赵有才不自在的开口，觉得脸烧得慌。
“分家断亲了也还是咱赵家的人，又不是除族了，只要咱用些心思，总能缓过来的。”虽然以老赵家的做法，赵蛮不太可能重新接受和原谅他们就是了，但是赵蛮这孩子讲道理，而且上次分家断亲族里也出了力，他应该会接受他们的好意。“你要是真把事情做绝了，回头他破罐子破摔就真的鸡飞蛋打啥都捞不着了，他坐牢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赵氏一族振兴的希望，就得靠他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眼前的三个蠢货不能捅娄子扯后腿，他们若是不动脑子真的上门闹事，赵蛮和赵家村最后的一点子情分都会被消耗没了。到时候，就真的要被天下人笑话了。
这也是族长和村长听到这消息后饭都顾不上吃就跑来村西面老赵家的原因。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赵老太婆也不敢真的说她就是不想看着赵蛮过上好日子。她想过怂恿赵有才上京城把赵蛮的官儿闹没了，凭什么她的儿子没考上状元，前头死了的女人留下的儿子已经当了大官儿。可是刚才族长村长说了，赵蛮要是出事坐牢，聪儿也得受牵连。
族长夫人看着她的绿豆眼乱转就知道她没安好心，她直接走到赵老太婆面前，拎起她的领口就放狠话：“你要是敢出去闹事，你前脚出去，我后脚找人开祠堂把你休了！我看是你去的速度快，还是我快！哪怕你不出面，只要是你沾边儿出的馊主意，我都揍你，赵有才不舍得动你，我舍得！”
可不能让这个婆娘坏了赵家的大事，身为族长夫人，她素来颇有威望，村里的族里的婆娘见到她都发憷，也包括了赵老太婆。
赵老太婆知道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之前就让他们跪祠堂，饿得他们头晕眼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