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我是殉情而死,谬也。想我梁山伯堂堂七尺男儿,岂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她祝英台不过徒具几分姿色,又不是倾国倾城。其实她那分野劲我就受不了。她女扮男妆混入书院,数载寒暑,虽说志气可嘉,终归不大光彩。尤其在那女人无才便是德动不动就讲贞节牌坊的年月,我若喜欢此等伤风败俗的女子,还不被邻邻舍舍的唾沫淹死。我打算娶她做老婆不假,她毕竟是名门闺秀,有份丰厚的陪嫁不说,将来我还要靠她攀龙附凤,一脚踏入上流社会。可这并不代表我爱她,你没听人说过吗?爱的是一个人,结婚生孩子的又是一个人。
说穿了,都是一个“穷”字。我梁山伯尽管学富六车,才高九斗,可是连本诗集也出不起。他马文才只会三句半,却在好多杂志社任顾问。你看看他都做的啥诗:“堂堂一和尚,貌似佛祖相,头上没根毛,贼亮!”还有:“科举又落榜,回家见爹娘,三人齐流泪,六行!”所以如此,还不是因为他有个有钱的老爸。他举办“新世纪诗文大赛”,自己给自己颁奖,这广告做得漂亮,知名度便有了。我半夜梦回,真想把我爸掐死,他混到偌大岁数了,过冬的棉袄还要我买。
祝英台确定了嫁给马文才,那些天,我坐卧不安,心想可惜了,铁饭碗砸了。我有心到祝家去抢人,又担心对付不了她家那两头看门大狼狗。我一口气堵得慌,心说我梁山伯要想过上小康生活难道就只有去求县长太太吗?她那满嘴黄牙我看到就恶心,这都是抽鸦片抽的。有钱人钱多的没法用就用来糟蹋自己,真不知他们满脑子都装的啥。
我是不会去求县长太太的,求过她一次我刷了十次牙还觉得口臭。我就这样胡思乱想,几宿几宿睡不着,试想,我那用菜叶、糠饼养大的身子能受得了?终于,在祝英台出嫁的那天晚上,我的胃大出血。那三大碗鲜血倒是成就了我“情圣”的美名。死后成名,也算对我的安慰了。可是这样的虚名有啥用,不能吃,不能穿……“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淫者留其名。”红袖添香,何其逍遥?我要是不死,借它泡妞倒是大有用场。这是我的心得,李诗仙的句子我不会记错,我是才子嘛。
唉,为啥说这些呢?因为我要投胎了,做马文才的八儿子。阎王要我写个生前总结,我怎好欺骗他呢。我基本上还是诚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