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起鞭子,往阿嬷的脸上狠狠抽了一鞭,然后石板上跳下,将我扶坐在他的身边。
“姐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他便又踢了一脚那阿嬷和刚刚赶来的两个女婢。
“你,你,还有你,你们把这里的衣物全部给洗了,每件洗三遍!”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在偷懒,我就告诉叔公把你们都砍了。”
那阿嬷与婢女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听了蒲里的吩咐,赶忙拖衣物往下游逃去。
蒲里见她们跑远,才回到我的身边坐下。
“这附近关押了很多你们这样的人,虽然名义上都是我叔公的奴隶,但是那些将领要是看上谁,我叔公根本不管。”
“久而久之,他们的胆子就更大了,听说前面那个院子的人都空了一半。我这几日天天来,总是碰不上你,还以为你也被抢走了。 ”
我不知原来这浣衣院还有许多个,境况竟比我们还不如。若是前面的人都空了,我们岂不是夜夜不得安稳?
我浑身冒着冷汗,忙跪在他的面前:“我想求你件事。”
他被我的举动一惊,忙站起来扶我,“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说就好了,不用求我。”
我执意跪着,与他说:“你是太祖的孙子,那你的叔公便是皇上是不是?”
“你能不能去见见他,让他放我们出去?若是不行,让他派太医过来也成。”
“张妃与宁王妃都病了,这里的守卫与婢女都欺上瞒下,根本不顾她们死活。”
蒲里扶着我,有些为难的样子。
“我刚刚说的,是吓唬那些婢女的。平日里见不上,我其实都快忘了我叔公长什么样了。
二伯刚过世,大伯也不在上京,不然,一定可以帮你们。”
“那你能见到郑国人吗?能不能见到我们郑人的医官,李昌平?“
他摸了摸脑袋,突然想起什么:
“我大伯不在,但是我三叔在啊,他最近好像有点忙,但我要是求他帮忙,他一定会答应!”
我趔趄了一下,差点没能站稳。上次见他,还是在献俘礼,他一门心思,只想看我生不如死。
如今才过两月,他的怒气当是没那么容易消散才对。
可张娘娘与辛姐姐的状况再不能等,眼下,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想了想,我便问:“那你能否帮我,将你的三叔请过来?我不能离开这里,不然他们会兴师动众来抓我。”
蒲里毫不犹豫,很爽快点了头,“那你就呆在这里不要走开,我现在就去找我三叔。”
我答应了他,便在石板上坐下。看着他跑到远处一匹马上,然后匆匆奔进尽头的一片绿树。
我呆呆地等着,突然觉得心口很沉。
想起来从垂拱殿初见他开始,我所做的一切,似乎都逃不开他的阴霾。
我想尽办法去躲、去逃,最终还是没能避开。
黄河口开始,我倒是按着十九姐的建议,利用他若有似无的欢喜,以退为进。
可每一次谎言被拆穿、每一次濒临险境,好像都在告诉我,我高估了他对我的兴趣。
再后来的事,已远远超出我的控制。
现下,他该是对我无比厌憎。唯一吸引他的,或许只剩下他想要的真相。
只是,全盘托出,也就意味着亲手将自己了断。且不论辜负了二太子的嘱咐,粘末罕也不会让我活着。
二太子走后,他本该将我灭口。或许忙着争权,一时忘了,又或许是没能找到机会。
可一旦我帮助三太子,成为指认他的利剑,即使再难,他也会将我送入坟场。
但眼下,我已别无选择。
也罢,只要能救张娘娘和辛姐姐,一切也算值了。
约莫一炷香后,蒲里终于带着三太子回来。
蒲里戳了戳我的后背,我便转过头去,朝三太子行了一礼。
三太子缓步走至我的面前,视线越过我看向身后的蒲里,嘱咐他先回去。
蒲里拉了拉我的衣袖,叮嘱我:“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三叔一定会帮你的。”随即策马返回。
我低着头,在三太子的跟前跪下,
“三太子曾说,只要我说出真相,你便饶了我,这话可还算数?”
他往前一步,低低的声音自上而下:“我说过,我只听实话。”
我抬起眼,仰视着他:“好,三太子想知道什么,我应答尽答。“
“燕都刺杀,你到底知道多少?”
“马球场的刺杀,的确是粘末罕主使。”
“当日在黄河口,我与十九姐意外听到了他们的谋划,早先只是想保命,才避而不告,后来我们便想利用你们内乱,趁乱出逃。“
“你和粘末罕什么关系?二哥到底是不是你害死的?”
“我和粘末罕没有关系,从始至终也没有害过二太子。”
“你既然不知,粘末罕为何几次三番想要灭口?”
“乌斜保在黄河口时便起了疑心,在燕都时你又一口咬定我知情,他自然起了疑心。”
“再后来,我与十九姐生了嫌隙,她大概将我告发了。他们自然要将我灭口。”
“那瓶毒药时怎么回事?”
“他几次派人杀我,我自知不能次次躲开,便只能假意答应成为他的探子,他知道二太子病了,便让我下毒。”
“仵作应该验过,二太子是病死的,我没有下手。”
“你倒是句句无辜,我日日在你身边,为何不早告知于我?难道认为,我们连你一个女人都护不周全吗?”
我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顿觉无奈。
“我若告知于你,你们便会让我作证,粘末罕还会让我活吗?”
“是,你与二太子都说过,会护我周全,可你们贵为太子,根本无法了解一个敌国俘虏的处境。”
“北行一路,人马混杂,又多在野外行军,你与二太子日理万机,如何能处处看顾周全?”
“对你们而言,我不过是一介奴隶,死了不过是损失些筹码,少了些金银。”
“但我,只有我自己。我骗了你们,也骗了粘末罕,可我从未想要害人,不过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你怕粘末罕杀你,就不怕我杀你?”
我笑了声,“怕,在黄龙府时,我差点就说了。“
“可是我答应过二太子,瞒着你。他怕你羽翼未丰,执意与粘罕对抗,害了我,你也讨不了便宜。”
“我也真的信了你,信你不杀女人。”
“那你如今如何又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