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絮却轻摇了摇头：“当时霜灵殿集了满殿的人，个个都忙的手忙脚乱，我只听见这一点消息，就急忙跑来找你了。”
允婵握在陈絮手臂上的手缓缓垂下，一时之间，无力之感油然而生。
“婵儿，你也别太着急了，事情还在调查之中…”陈絮安慰道。
“你方才说皇上要亲自审问，何时提审？”
“我往你这来的时候便听说皇上要在上阳殿亲审，这个时辰…应该还在上阳殿审讯呢。”
允婵思绪流转，而后微微歇了一口气：“皇上若真的相信是阿决所为，以皇上对安婳公主的宠爱，盛怒之下，我如今必定不能好好的呆在这緑葑阁了。”
陈絮经她一提，心中也大致有了底，如今没有什么风吹草动传到她耳朵里，说明事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莫雯，”允婵轻声唤了一声：“你去库房多取些银子，上阳殿你去不得，便去问问今日在上阳殿伺候的人，这样大的事，知道的人必定不少，你去打听打听，还有受审那人的消息，家世背景，身形样貌，见过的人总能说出个一二的。”允婵沉着的吩咐道。
“是了是了，”陈絮忙对莫雯和道：“婵儿的胞弟我不曾见过，你却是熟悉的，若是运气好能瞧见人是最好，瞧不见也能从旁人口中听个大概，心里也能有个数。”
莫雯虽然平日里性子跳脱，关键时刻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她认真将二人的叮嘱记下：“小主放心，奴婢记下了。”说完就欲转身出去，允婵却又叫住她，叮嘱道：“悄悄去偏殿打听即可，切莫向正殿去。”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上阳殿多用于皇上处理前朝政务，虽不比太和殿规矩，但后宫的人出现在上阳殿总归是会落人话柄，特别是眼下的情形，真要扣一个干涉朝政的罪名就棘手了。
“是，小主放心。”莫雯应下便跑了出去。
允婵又对陈絮道：“絮姐姐，今日多谢你了。”
“你我之间还用这样见外吗？你若是有什么我帮的上忙的只管说便是，眼下你可有什么打算吗？”陈絮问。
“我得去霜灵殿看看…”
重新收拾了一番，允婵便带着素秋去了一趟霜灵殿，不想却吃了个闭门羹，说是太后旨意，安婳公主受伤需要静养，让众人不必急着探视。
允婵无奈只好先回宫，不过片刻，莫雯也火急火燎地回来了。
“如何了？”允婵忙问道。莫雯一路连走带跑的赶回来，就怕在路上耽搁了，见了允婵，一时有些说不出话，只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艰难的咽了咽嗓子。素秋见她憋得脸都红了，忙到了杯水递给她。莫雯三两口的将那杯水喝进了肚才觉得舒畅了些，道：“是少爷，是少爷！奴婢瞧见了！”
“好莫雯，快同我细说说！”允婵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眼眶中亮晶晶的，盈了一层水幕，像久渴之后得见甘霖，是机会，是希望。
“奴婢私下问了侍奉茶水的小太监，说是今日公主乔装出宫是为了过些日子平德候二公子喜得贵子办的百日宴挑随礼的，身边只带了近身伺候的婢女香萤。可二人在街市上遇上混乱便走散了，香萤久寻无果，只得拿着公主令牌去找护城军相助，后来在淮远坊的一座破落的祠堂前看见公主受伤已然昏迷，身旁便只有少爷一人，护城军便将少爷扣下了。”莫雯将那小太监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与允婵。
允婵细细思量着，事情原委却还是模糊不清：“你如何确定是阿决？可是瞧见人了？”
“少爷是从东侧殿押解出来的，奴婢那时正准备回来，听见动静便躲在角落窥了一眼。若说几年不见模样有些变化是不假，可奴婢还是能认得出，更何况他腰上系的海纹镂云佩是小主亲手替少爷系上的，那物什总是不能变的。奴婢瞧得真切，断然是错不了了。”莫雯道。
“可…可有什么伤损？”允婵不自觉地连声音都变的颤抖，仿佛她的语气稍重一分便会真的会让她的阿决疼一分。她唯一的弟弟，虽不算娇生惯养，可也是安分守己长大的，更别说什么牢狱之灾，小时候便是不小心破了皮见了血她也是心疼的。牢狱里审讯的刑罚惨重的何止十倍百倍，她不敢再想，仿佛已经看见阿决遍体鳞伤的模样，鼻头不禁一酸。
莫雯看出允婵的担忧，忙握住她的手宽慰：“小主别担心，少爷未曾有什么损伤。”
允婵却还直直的望着莫雯澄明如水的眸子，半晌无言。
莫雯又说了一句：“小主安心，少爷如今安好。”
允婵忍下眼眶中的晶莹，心头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
“听侍奉的人说，皇上将少爷收押在薄阈府。”莫雯说。
“薄阈府……”允婵又轻轻念了一遍。
看来允决这番皮肉之苦是逃不掉了……
依太后的懿旨，霜灵殿的殿门已经三日未开。
李垣一身便装坐在床旁，眉头微蹙，静静的凝着眼前苍白憔悴的脸。此时的他，淡了几分帝王的威严肃穆，浓了几分慈爱兄长的细腻柔情。
瞧着如今躺着床榻上的女子，苦痛让她失去了往日的活泼俏皮，平日里精致的脸蛋时常通着微醺的粉色，像春日里伴着雨露绽放的桃花，如今却苍白如纸，没有丝毫血色，几日未进食让她脸上的骨骼棱角也变的比从前更分明，往日饱满红润的唇干涸的起了死皮。此时的她，像极了单薄树木濒临枯死前摇摇欲坠的样子。
总管太监为德放缓了步子，也怕惊着床榻之上脆弱的人儿，对坐在床榻旁的李垣轻声道：“皇上也待了好些时辰了，歇一歇吧，公主这儿有太医们看顾着呢。”他从皇帝少时便伺候在他身边，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前朝事务纷杂，公主又出了这档子事，分了他不少心神，他知道皇帝现在的压力有多大，可偏偏皇帝是个极倔强隐忍的，即便心力交瘁也从不对外显露半分，什么事都放在心里才更让他担心，这不由得让他想起先帝在位时也是如此。喜恶不形与色，心事勿让人知，这是身为天子必然要练就的本事。
李垣听为德提起太医，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眉头轻蹙：“这么些时日了，太医都说只是普通的刀伤，未曾伤及要害，不日便可转醒，可汤药每日不断的送来，却总不见好转，这都第三日了，朕却没瞧出半点转醒的迹象。”李垣眉头微蹙着。
为德捕捉到皇帝话里暗藏的机锋，突然有个念头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可却来不及细想：“皇上的意思是……”
“这件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