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龙在玉无双心里终于占有一席之地,她那关闭许久的心扉悄然打开,但不久却被一件事让她感到心生恐惧,几乎击溃她的美好幻想。
电缆厂规模中等,大约三百人左右,在铁西区国营企业中还算知名,也是为数不多的不亏损单位之一。
厂长杨长顺和书记楚耀文兢兢业业攒下不少家底,拥有两辆解放汽车一台南京嘎斯和一辆北京吉普,让一些大厂都有些羡慕。
有车的单位领导就会受重视,那个年代对车的需求最高,上级领导和亲朋好友用车,可以说排成了队,谁都不能得罪,自然也得到各方面的关照,有了这些交通工具,书记厂长腰板挺得更直。
而司机更是令人羡慕的职业,小车司机庄肇庆是车队队长,更得领导重视,他人稳重办事可靠,最重要的是他交际广人缘好,又颇有办事能力。
如今四十多岁的庄师傅有了两个徒弟,是人就有喜好偏向,他对玉喜安格外的好,几个月就已经放手让玉喜安单飞,因为他知道玉喜安是楚书记亲自安排的,加上宋天龙常来照顾和请自己吃饭,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
不过他的偏向很快引起另一个徒弟赵生的不满,赵生的年纪和玉喜安差不多大,是玉喜安的师哥,开始两人的关系还不错,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上师傅的偏向,赵生心生愤怒。
他来厂里两年多,托了无数的关系才调到车队,眼见自己前程大有希望,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击碎自己接替师傅的愿望。
心里有了怨气,自然就要发泄,他开始找玉喜安的麻烦,由于玉喜安是新来乍到,开始并没有和他过多计较,但赵生却以为他面善可欺,变本加厉甚至动起手来。
这下惹毛了玉喜安,趁师傅出车不在两人便大打出手,结果赵生被打的鼻青脸肿气哼哼地走了。
可这小子仍不服气,临走扔下狠话,指天发誓,"若不把玉喜安打的跪地求饶,就不姓赵!后天中午十二点建设桥我们见,如果你玉喜安不敢去就给我滚出电缆厂,哼哼……”
玉喜安年轻气盛一怒之下惹下大祸,赵生临走时的话犹言在耳,这让玉喜安听了有些六神无主,他生性老实从没交接触过社会上的人,在电缆厂时日太短,认识人不多,而他的朋友想打群架保管没几个人敢去。
这让玉喜安惶恐不已,不去应战……那在电缆厂在也没有立足之地,也丢不起这个人。
可是去的话?单枪匹马不让人打成肉酱就算万幸,那有谁能帮他呢?玉喜安了无头绪。
春天的阳光是那样的灿烂,大桥下的河水清澈见底,由南向北转了几个弯静静流向远方。两岸的树木已发出嫩芽,黑黑的土地散发出小草的清香。
玉喜安一个人坐在大桥的栏杆上,他没有心情享受春天的明媚,脸上的肌肉有些发僵,心里却不住的哆嗦,他没想到只有自己一个人先到,而对方竟然有二十几人正从大道昂首二来。
赵生领着大队人马凶狠狠来到桥边,他心里发狠,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竟敢和我作对,我要让他今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打得他跪地求饶再狠狠踹上几脚,方解心头之恨。
不过他越是接近玉喜安心里却不住打鼓,脚步不由地慢了下来,令他奇怪的是大桥上竟然只有玉喜安一个人。
心中不禁打鼓,“这小子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一个人敢和他二十几人单挑,如果不抱有必死之心恐怕辽京市没几个人有这胆量,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他想拼命,二十几人在此他还能怎样?”
赵生看见大咧咧坐在桥上的玉喜安,气道:“哼……哼!怎么,你朋友都没有胆子来吗?你一个人来什么意思?想让我放过你吗?哈哈!那你就想错了,今天就算你磕头我都不会饶了你。”
此时的玉喜安没丁点办法,他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硬着头皮撑下去,就算让人打残了,也不能服软。
年轻气盛的他,跳下栏杆,用手拍拍裤子上的尘土,毫无惧色看着赵生,冷冷道;“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要杀要剐随你便,你们是一齐上,还是一个个来,我玉喜安都奉陪到底。”
哈哈!赵生大笑道;“小子,你还挺硬气,收拾你这臭小子一人就够了,让我雷哥教训教训你。”
“哈哈……好! 我姓雷的看看你这小王八蛋有多大能耐,”一个脸上有块伤疤的黑脸男人走了出来,此人叫雷万兴,因脸上有块疤,在社会上也小有名气,因此背后他管他叫“雷疤瘌”,赵生和他很熟,因此请他出头教训玉喜安,以解自己心头只恨。
玉喜安这时反到不害怕了,他把心一横骂道;“姓雷的别他娘的满嘴喷粪,别以为人多我就怕你们,想打就过来,今天打不死我玉喜安,我会让你们后悔一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雷疤瘌脸上可真就挂不住,他一把抢过同伙手里的一根短棒指着玉喜安骂道;“小兔崽子,今天我不把你打的跪地求饶我就不姓雷。”
“那你他妈的姓什么,难道要姓王八蛋?”一个讨厌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话说的又狠又不客气,完全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由于众人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玉喜安身上,有人到了身后都没有发觉。
见这些凶神恶煞似的一伙人打架,路人都离得远远的看热闹,不敢近前。
雷疤瘌把举起的短棍放下,向骂他的人望去,他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这时候出言辱骂他,看来是真的不想活了。
嘴里骂道;“他奶奶的,敢骂老子,我他妈的劈了你,”跟他来的人不约而同地闪在两边一齐望向来人。
对方大约十来个人,领头的两人一高一矮,高个的叫陈柏涛,生的粗壮有力,长相又凶又狠,陈柏涛兄弟四人,他是老大,因家境贫困,哥几个长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随着年龄的增长,陈柏涛哥几个在铁西区渐渐打出了名堂。
由于陈柏涛打架凶狠悍不畏死,打遍铁西区无敌手,也是公安局挂号的人物,因他的手大与常人,凡是认识他的人私下里都叫他陈大爪子。
矮个的叫穆壮,外号疯子,他和陈柏涛是领居,陈柏涛能够在铁西区稳坐头把交椅与穆壮有很大关系,此人别看瘦小,却相当霸道,不知什么时候学的武术,在铁西区社会上还真就没有敌手,这小子最大的特点心狠手辣,打架不要命,手里有什么家什都敢用,因此无论地痞流氓,好人坏人都管他叫疯子,这是个惹不起的人。
张嘴骂雷疤瘌的正是陈柏涛,这两个人现身惹起不小轰动,雷疤瘌这边有一小半都认识这两个人,不认识的看见两人的气势也就都没了脾气。
陈柏涛满脸杀气,双眼瞪得溜圆,加上身材高大威猛和不可一世的霸气,让人不敢仰视。
“哦!原来是陈哥,壮哥,嘿嘿!我说呢......除了两位大哥没人敢骂我呀!”雷疤瘌一脸媚笑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脾气,那态度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吓得要多乖有多乖。
陈柏涛斜楞着眼睛冷笑道;“我说雷子,你现在真的玩大了,胆子比我还大,现在铁西区放不下你了,居然也敢甩地,甩点打架了,嗬!我陈柏涛小看你了? ”
“哪里哪里,陈哥说笑了,是这样,今天我的一个朋友说是和这个小子有点过节让我过来看看,谁知这小子竟敢骂我,这才想教训这小子一下,没别的意思。”
哈哈……陈柏涛用手指着玉喜安大笑问道;“姓雷的,你要教训他?”
雷疤瘌异常诧异,“教训这么个小崽子,怎么了?”
陈柏涛道;“怎么了,我看你是不要命了!”他把玉喜安拉到身边替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然后问雷疤瘌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这么一个毛头小子,认识他干嘛?”
他扭头向身后的人问道:“有谁认识这小子?”没人做声,雷疤瘌嘻嘻笑道;“陈哥,我们没人认识这小子。”
陈柏涛叹口气道;“是呀!你们不认识他,但他却是宋老七和闻广义的好兄弟,老七嘱咐我,如果玉喜安老弟掉一根头发,他就扒了谁的皮,老七和闻广义的事就是我的事,他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好哇!你想教训他,那就先教训我吧?来吧!看看你的棍子硬不硬?”
雷疤瘌听了陈柏涛的话一下子傻了眼,不但他傻了眼,赵生和跟他来的人都傻了眼,宋老七和闻广义的名子在辽京市何等响亮,这些人差不多有一半都见过宋老七和闻广义,没见过的也都听说过。
宋老七和闻广义这些年在辽京市可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虽说闻广义现在逃得无影无踪,但这并不影响他在辽京市的江湖地位,反而更令人敬服。
而宋天龙更是传得神乎其神,不但功夫好,而且打架没人敢管,连警察看见宋老七都绕着走,各区公安分局不认识宋老七的好像没有。
现在看陈柏涛亲自为玉喜安出头,就知他们的关系绝不一般,就算雷疤瘌有八个胆子也不敢动玉喜安一指头。
雷疤瘌心里暗叹,就算自己不动,那也得看看陈柏涛今天心情好不好,能不能饶了他,不过看陈老大的架势今天不能善了。
有些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后移动脚步,陈老大和疯子可不是好惹的,其实他们哪里知道,陈柏涛和玉喜安昨天才认识,只不过宋天龙让何三找上门来让他两出头,这两个人是他陈百涛肯服气的人,也是他惹不起的人。
怎么,他娘的,不敢动手哇!疯子穆壮骂道;“雷疤瘌瞧你这个熊样也敢出来打架,滚你妈的肚子里去吧!操你妈的,你……你……给我滚一边去!”雷疤瘌忙往后退了几步,那敢吭一声。
穆壮把眼睛四下一扫,阴沉沉道;“谁叫赵生?此时赵生早已吓得浑身直哆嗦,说不出一句话来。
玉喜安见了大步走来一把将赵生揪了过来,狠狠道;“你不是要收拾我吗,怎么,熊了?”
咳!穆壮咳一声道;“老弟放开他,让我看看,看看这小子究竟有多大能耐。”
玉喜安听话的放了手,疯子穆壮把赵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突然一脚蹬在赵生的胸上,这一脚又快又狠,冷不防再加上没有防备,赵生被踹得仰面倒地,疯子看着躺在地上的赵生冷冷道;“就你这个熊样,也敢聚众打架,起来!别他妈装熊。”
赵生哪里见过这阵仗,哆哆嗦嗦连忙爬起,眼睛不敢看疯子一眼,疯子举手又要打,陈柏涛一把拉住道;“算了,跟着小孩崽子犯不着。”
他扫了其他人呢一眼道;“今天饶了这小子,你们听着,玉喜安是我兄弟,谁要是欺负他,哼!可别怪我不客气,雷疤瘌你听到了吗?”
雷疤瘌忙上前道;“陈哥,壮哥你放心,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今天完全是个误会,我们以后都是朋友,哈哈……”
雷疤瘌一阵自我解嘲大笑,算是给自己台阶下,陈柏涛没再说什么,拉着玉喜安扬长而去……
玉无双还没从车子上下来,就被弟弟喜安拦在门外,看见弟弟一脸喜色她就猜了个大概,故意板起面孔道;“看你乐这个样子,一定是驾照下来了,你肯定找宋大哥求我们队长走的后门对不对?你呀!真的是不懂事,我们不能什么事情都去找宋大哥,咱们家欠人家的还少吗?哎……”
嘻嘻!常喜陪笑道;“姐姐,我的驾照绝对没有找宋大哥,这是我们单位批准的,一切都是我师傅办的,真的姐姐,我没骗你。”
看弟弟认真的样子,玉无双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点着弟弟的鼻子道;“算你识相,不过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要再去麻烦宋大哥,听到没有?”
“听到了!”
玉无双推车正要进院又被喜安拉住啦,一脸神秘道;“姐姐,我今天高兴死了,我告诉你姐姐,没想到宋大哥原来这么厉害,姐姐,你听说过咱们铁西区有个陈柏涛和疯子穆壮吗?”
玉无双想了想,点头道;“听说过,好像是两个大流氓无赖,怎么了?喜安,你该不会惹着他们了吧?”
“没有姐姐,我哪敢惹他们呀,不过今天却是他们两替我出的头,要说我宋大哥的面子有多大呢,陈柏涛和疯子听我宋大哥说是我的事,他两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接着玉喜安眉飞色舞,把今天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姐姐听。
看着一脸得色的弟弟,玉无双默默无语,她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虽然不敢肯定,但她心里却蒙上一层阴影,七八十年代最恐怖的名字就是流氓,差不多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谁要是被扣上流氓的头衔,几乎刷洗不清遭人唾弃,尤其是找对象谈恋爱,正经家的女孩子没人敢和一个流氓谈对象和来往。
虽然玉无双还没有听到有关宋天龙的风言风语,但是弟弟今天所讲让她心里有了个疙瘩,随即暗自苦笑道;“他又不是自己什么人,瞎担什么心,这不是自寻烦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