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醒醒!快醒醒!”
肩头被人摇晃着,一个男子轻声唤着,几分着急。
嗯?!
“你是?”阿颜睁开眼睛,看着一旁的少年,疑惑,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就这点休憩功夫,你还能睡死了。瞧,你这口水,睡得憨乎乎的。我来。”
少年脸上宠溺的笑意,修长的手拿着帕子搽试着桌面。
“这是……哪?”阿颜抬起手臂,刚才她就是这样枕着在桌子上睡觉,现在发觉手有些酸麻,脖子也有些僵硬酸痛。
顾不上手臂的酸麻,她眼睛看着四周,此刻正在进进出出的人。有男有女,他们穿着白、灰色条纹方帽,宽袖短衣束在格子图纹的裙裤,外披着灰色薄纱长衫。
她又回头,看着旁边的少年,再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穿着打扮也是如此。头脑里一片空白,这是哪?这些人是谁?她又是谁?
旁边的少年微摇摇头,抿嘴轻笑,眼眸笑意暖暖,“刚才说眯一会儿,到时让我叫醒你。怎么?才睡一下,就迷糊成这般?”
他跟我很熟?可是为什么,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她抬手揉揉眼角的穴位,头晕乎乎的,这是怎么了?
忽见一人匆忙跑进厅室,大喊着:“老师来了!”
老师?阿颜心里跟着嘀咕,眼睛瞧着厅室里整齐摆放的座椅,确实是书院讲堂的样子。
“世子爷,这笔我给你拿过来了!”
那人在前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从袖子拿出一物,放到了阿颜旁边的少年面前。
世子?阿颜一想到此,嘴里自然脱口而出道:“世子……敬玄……”
“嗯,清醒了,现在不问我是谁了吧!你啊,忘记了谁,也不能忘记我,知道吗!”少年轻弹了阿颜的额间,又忍不住轻抿嘴角,笑了起来。
讲堂里,阿颜看着认真听课的众人,看着台上正津津有味授课的老师。恍惚间,脑子里迷迷糊糊,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垂眸想着,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阿颜看着学生陆续离开讲堂,她显然还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只能胡乱地将书本收好,跟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还有些刺眼,走过大树下,清风徐徐。书院前的大片平地,远处层层叠叠的山脉,视野变得开阔起来,心情也轻松了些。
阿颜突然来了兴致,索性在树下的石阶上坐下,她在等待,等待太阳落到山的那一边。
“阿颜!”
敬玄脸上的笑意,目如朗星,流转着柔和的光。他大步走来,在一旁坐下。
他拿起了地上的一旁青黄色相间的落叶,眼里的流光转在阿颜身上,“阿颜这是又想看落日了?我陪你。”
“好。”阿颜轻点头,她好像并不厌恶敬玄坐她身旁,反而很舒心、很亲切。她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们就经常这样肩并肩地静坐着。
太阳缓缓移动,山仿佛渐渐吞噬着它的光辉,一点点落下,最后完全消失在山的那一端。天边的云被晕染着粉色,宛如月季中的粉妆楼,柔美得让人怜惜。
当彩云退去了颜色,最终的浅灰色,天也要暗了。
“阿颜,回家。”敬玄起身,浅笑,顺势拉着阿颜的手。
“回家,哪……”阿颜犯难地嘀咕着,天黑了,是要回家。可是,她想不起来回哪?
“哦,对了,今日须我送你回去。你阿娘差遣马车去了西城办置东西未回。”敬玄眨了下眼睛,暗嘲笑自己这记性险些被她感染。
“先回礼祭府!”敬玄吩咐着车夫,抬手扶着阿颜上了车厢。
一路上,阿颜瞧看着两旁的街道,灯已被点亮,街上的人渐渐少。不时飘来的饭香,香气诱人,但,她好像不饿。
吁!车夫喊停了马。
阿颜下马车,站在礼祭府的门外,抬头看着大门上的牌匾,涌上心头的熟悉感,她好像很久很久没有回来了。冥想中,以至于敬玄在耳畔叮嘱的什么、马车的离去声,全然不知。
“大小姐回来啦!”
吱!一个微胖身材的黑衣中年男人开了门,恭敬地行礼。
阿颜往里走去,抬眼瞧着这庭院,寻找着其他人的身影,她期待着。
“阿颜,准备吃晚饭了,快来!娘闲来无事,坐这里等你呢。”一位头戴锦巾的妇人乐呵呵地笑着站起身,迎了过来。
“阿娘……”看到娘那祥和的笑容,阿颜鼻子一酸,忍不住颤抖着的声音。她伸出双手紧紧抱住了娘亲,衣服上的淡香,真实而温暖的胸怀。
阿颜垂下眼眸,莞尔一笑,真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两人走到饭厅,阿颜一眼看到座位上的阿爹、弟弟、两个小妹,他们正微笑着看自己,等候入座。
因为家规有食而不语,吃饭间,众人无言,却是和乐融融。阿颜喝着暖暖的酸汤,熟悉的味道。笑了,她知道这道菜一定是娘亲亲手做的。
书院,讲堂里,阿颜瞧见老师拿着一叠厚厚的纸张,这是?感觉有些不妙啊!
“这是?”阿颜小声问着身旁的敬玄,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上的老师,好像期待着老师快些进行接下来的授课。
“月半,验考!嘻,阿颜应该又是不出意料地夺得首位!”敬玄回头看着阿颜,宠溺而又得意地笑着。
阿颜皱着眉头,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心里嘀咕,如何是好?可不可以溜走啊!
嗯?当她看到纸上的字,心里的不可思议,就这样?!未免太简单了吧。心里不由得一阵暗笑。
走出书院,踏着青石小道,两旁绿树葱葱,空气甚是清新。
“明日就是祈新节,阿颜可有准备了?祈祷词我已经替你写好了。”敬玄抿嘴一笑,眉眼间带着笑意,看着阿颜的脸出了神。
“你替我写?”为什么要替她写呢,太小瞧人了吧,她写的字也不赖啊!
敬玄正了正身板,微抬着头,故作几分威严,道:“未成婚的少男少女参加祈新节,按照祖上惯例,鱼灯上祈祷词是准夫婿写的。你是我未过门的世子妃,还是将来的皇后。不是我写,你还想让谁写?!”
“啊……”阿颜震惊地张大嘴巴,敬玄说的这些话,她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大小姐!”
没等阿颜回过神,府里的马夫上前俯身行礼。又对着一旁的敬玄躬身行礼,“世子爷安好!”
“嗯。”敬玄微点头,抬手示意起身免礼。临走时,还不忘抛给阿颜一个眼神,“记得准备鱼苗!”
“哦……好。”
阿颜面颊泛红,她不厌恶敬玄,甚至她好像暗生情愫。他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忍不住也跟着欣喜,那般感染。如果与他结为夫妻,她倒是愿意。
看来,她好多事情不记得了。今日回家,可要好好问问娘亲。
夜色正浓,阿颜瞧着烛光发呆,想着怎么去找娘问心中的疑惑,又怕引起娘的猜疑。
吱!房门被推开。
阿颜一个激灵起身,移步,转过画屏。难道侍女翠儿返回了?
“翠儿?”
“阿颜,还没有睡?”
娘亲进了屋,瞧着阿颜穿着里衣,还没有放下盘着的头发。转而,笑呵呵地拉过阿颜的手,“祈新节要用的盈符鱼苗,我放在小池边。你啊,从小喜赏鱼,去看看!”
“好。”阿颜另外一只手覆在娘亲正握着自己的手,娘的手很柔、很暖。
水池边,一张白色的纱网,小拇指般大的鱼。青色的鱼身,尾巴却斑斓如虹,轻盈摇曳。
“好美的鱼!”阿颜眼睛盯着水里的鱼,一共九只。
“九”是胜土兰国人认为的最大的吉祥数,凡事人们也喜往这意思上靠。
娘轻抚摸着阿颜的头,脸上展笑,“鱼灯,还有你的衣服,娘都准备好了,明日你去瞧瞧。现在啊,就要好好休息,明日才有好精神头。不然呐,玄世子可要问的。”
阿颜回头看着娘亲慈爱的面容,心里有些忐忑,“娘……敬玄他?”
“呵呵,傻孩子,是不是下个月初九要成亲了,所以紧张了?你们两个打小就定下婚姻,一起长大。为了陪你去书院念书,敬玄才恳请王爷,与你一同去书院。”
说话间,娘亲抬手轻轻拍着阿颜的手背,继续柔声道:“我跟你爹看着敬玄长大,他仁心宅厚,品行端正。
皇上也是看到众多皇族子弟里,敬玄最为出色,才决定将立这位堂弟为太子。最难得的是敬玄这孩子心善,你跟着他,我们都放心。”
“娘……”阿颜鼻子一酸,抱住了娘亲,她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如果人不长大,不要成亲,永远这样,在书院与敬玄一同念书,回家跟家人一起,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