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怎么办？管吗？”
会议室里刚才的打了胜仗而欢呼的气氛已经淡了下来，不少人开始眉头紧锁，坐在那里思考后面的事。
“我们的敌人自始至终都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神徒，既然他们已经被我们消灭了，我们就没必要在和其他人争执下去。”
“话是这么说，但是害我们家破人亡的归根结底是这个黑暗实验，而现在这个黑暗实验还在继续，我们如果放任不管，依旧会有像我们一样的人落难的。”
场面陷入了僵持，各自有各自的道理。
麦德虽然不是指挥官，但由于战绩显著，获得了参加的机会。他举起手。
“还有一个问题，经过德克托斯那一战，我们的人员受到大幅度的衰减，恐怕经不起再折腾了。”
这已经算是比较委婉的说法了，平民军和神徒之间的战斗可谓两败俱伤，目前所有平民军加起来不到五百人。
会议暂时停止，麦德找了个没人的走廊坐下来喘口气，低头陷入了沉思。
——哥哥，我的飞机。
他突然抬头往天空看去，一架飞机在苍穹下缓缓飞过，眼睛里溢出些许有所期望的眼神，那是曾经失去过的眼神。
最后，他深深呼出空气，站起来拍拍衣服，走向黑暗处——吃完饭还要接着开会呢。
“咦，没有这本书吗？”
连这么大的图书馆都没有收集的书，那么应该是非常小众的书吧。不过我并没有因此泄气，尝试在这里能不能找到点有用的线索。
这里的人并不少，大多数都是和我一样的年轻人，还能看到有穿校服的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走进来。
书香的味道弥漫，中庭的花草鲜艳，笔尖的摩挲声不断。进入图书馆就好像与外界隔绝，只有书中的故事与自己作伴。
我不喜欢待在人多的地方，所以找了一处最偏僻的角落，翻阅我找到的几本可能有用的书。
读书的时间是忘我的，我一连待到了黄昏闭馆才回过神来，不禁叹了口气——还是没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莫非要我和弗律直接联系？我现在还是弗律的特派员。但是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们会跟我说吗？
随着夜幕降临，五彩的霓虹灯升起，亮光盖过天上的繁星。大街上人流摩肩接踵，比白天要更热闹，不想被太多目光注意的我找了间咖啡店坐下来。放着轻调的纯音乐，看着窗外独自的繁华。
哔——
“纤雪，你的住所已经给你安排好了，等会你直接过去就好了。”
“这样可以吗？我现在应该没有什么和你们有关的合作了吧？说好的一同作战最后弗律那一边还是没有支援过来，而且——弗律那边还在做那样的事——”
想起平民军那些人对神徒的痛恨，现在估计也很反感弗律才是，说不定现在我在军队里面已经骂声一片了。
“你帮助了我们这是事实，既然如此我们就会帮助你。而且，你是你，弗律是弗律，这一点我们还是分得清的，你作战时的英勇身姿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所以不用为此感到自责。”
呼——握着暖暖的咖啡，心里也升起一股暖意呢。
“谢谢——”
平民军专门为我安排了酒店里的一间房间，说怎么好意思让我一个漂亮小姑娘住在他们这种粗人住的地方，我百般推辞都没有用。
真是一群淳朴敦厚的人呢，待在他们身边有一种舒心可靠的感觉。
我回到房间后先是泡了个澡放松一下身心，换上刚买的睡衣，坐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继续调查跟希克书库有关的事。
——如果莉莉丝还在的话，应该一下子就能得到信息吧，还有——现在应该不会寂寞吧？
找到了，《人类幻想：希克书库》，粗略一看，果然不是什么童话故事，是在讲一个猜想：
存在一种类似于超级计算机的东西，可以对世界上的所有信息都进行计算。拉普拉斯妖？明显这应该是一个不成立的理论，但是书中引入了一种特殊的概念使其又变得可能——高位振动能量子，他说世界（勃伊斯）原先可能存在一种高浓度的能量，这种能量使得世界在十万年前一直处于一个稳定的内循环状态，这就是为什么能在古迹中找到过去文明的痕迹却在能量研究上没有发现任何损耗的原因。
最终，作者通过这种能量的特异性猜测可能存在一个超级机器可以通过高位振动能量子对世界信息进行收集。
异想天开的猜想，这是我看完之后的感受。那么希克计划呢？是为了实验这种能量存在的可能性吗？实在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些以严谨为座右铭的科学家会把精力投到这种看上去就荒诞的事情上？
看时间不早了，我爬上床预备睡觉。前脚刚关掉灯，后脚通讯器又响了，但是这个信号不太对劲——是弗律的！
“塔兹米国遣弗律研究所特派员纤雪，你好。”
“还有什么事吗？我的报告书应该已经发过去了。”
“上面下了命令，要求你现在立马回弗律，禁止再插手平民军的事情。”
“什么意思？我要求一个解释。”
“总之你必须尽快回来，否则后果不负。”
通讯这样就断开了，也导致我一晚上都睡不着觉——
“清奈先生是吧，请跟我这边来。”
我抵达了旅行者说的帕特斯克小镇，在路边找到了等候多时的一位老妇人。
“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把你的房子安排在市郊的位置。”
我跟着她来到一栋小别墅面前，整体由黑白色为主调，带有前院和一个花园，庭中的草木正长得旺盛，绿叶发华滋。
“我们一直有叫人来打扫的，你现在就可以住进去，工作的事也已经安排好了，这几天你安顿好了来找我，我带你去。”
说罢老妇人把钥匙交到我手上，还有一张银行卡，自己离开了。
“这些都是你安排的吗？旅行者？”
“是的，还满意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之先四处看看吧。
还有一点让我挺在意的是刚才那个老妇人对我的称呼——清奈，这个名字自己似乎还在哪里听到过。
房子不小，设备什么的都很齐全，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就坐在沙发上。
“旅行者，之后呢？还有什么任务吗？”
“没有，请一直待在这里即可，一切事情都会结束的。”
后面的事情很单调，饿了就去外面找家饭店吃饭——因为自己不会做饭。
避开吵闹的人群，找一家偏僻的餐馆，点几样家常菜还是勉强做得到的——除了走路时习惯往边上走以及吃饭时总要四处观察。
这家餐馆也是一家子人住的地方，店里没有什么生意，招待我一个在一旁吃饭，然后就聚在电视机前聊天。
正巧电视机播报了今天平民军攻进了达斯达利的事情，几人就围绕着神徒和平民军之间的恩怨聊了起来，说到了现在这里的政府是多么不管事，那些神徒是多么疯等等。
是嘛，平民军已经过来了，那纤雪应该也已经来了吧？我的向她道谢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
可是——或许，没必要了吧？现在的我已经回归正常生活了，她应该也很快到她自己的故乡，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旅行者——旅行者？”
没有回应，是有其它事情吗？还是——
吃完午饭，我到江边踱步。漆黑的水面在夜风的吹拂下荡漾，一阵阵扑到我的脸颊上。垂柳飘飘，草色青青。路上的行人各有千秋——有孩子的追逐打闹，有年轻人的甜言蜜语和轰轰烈烈，有老年人的步伐蹒跚。
其实这样也不错，大概吧——
这才是真正的日常生活，在这里，我要考虑的不再是要往哪里跑，要怎么样活下去，还有要杀多少人，而是今天要吃什么，今天要学点什么，玩点什么，还有多少钱和怎么赚钱。
腻了便回家，也犯不着开灯，黑暗里摸索着走进房间，躺下就可以睡个安稳觉。
透过窗户看向夜空，小镇的空气比较干净，星星也更明亮和多。不时还能听到花园里传来的虫儿的唧唧已经屋外小路摩托车或者自行车驶过的轰鸣声。
剩下两颗子弹的Unknow已经被我放进柜子里，当然本来应该是要还给纤雪的，可是我已经答应旅行者不要乱走动了。
我在冥想中潜入梦乡。
——清奈，我知道你可能会恨我，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相信我，我会好好向你赎罪的，一定。
在黑暗中，我听到许多仪器的响声。
——还有，这算是我的一点私心，如果，可以的话，在离别前，能不能——
叮铃铃——！
我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跳起来，滚到角落边拿起我放好在桌边的小刀巡视四周，确保安全之后才放松下来。
自己还保留着战场上的某些习惯呢，明明自己才经历了那么几天，就已经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了。
我看了看放在床头的时钟——十一点四十五分。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睡这么死，真是大意啊。紧接着肚子便传来一阵咕噜声——
我起身走出房间，看一眼冷清的客厅，进厕所洗漱后便选择出门了——今天也去外面吃吧。
我准备去昨天那家餐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心里有些不安，是还不习惯吗？
小镇一日的生活很简单，早上先热闹的一般是菜市场，虽然没有像达斯达利那样的人声鼎沸，但汽车的鸣笛声交杂着摊贩的呦喝声也能传个十里。河岸边晨练的人会先多再少，也不乏只是散步聊天的人。学生的身影也是众多的，有的两三结群路上走着，有的骑着自行车懒懒越过。
阳光并不浓烈，披在身上刚刚好，不时还有清风拂面，仿佛在这里一切事物的时间都会慢下来，仿佛外界多么喧嚣都与这里无关。
“喂，旅行者，我真的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吗？”
“当然可以，你后面不会再有任何会使你处于危险的任务，请放心吧。”
我学着旁人在报亭买份报纸阅读，虽然散失了记忆，但大脑其它功能区还是完好的，阅读纸上的内容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
在手表店买个简约黑色的石英表看一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我计划着先去买几件日常穿的衣服再去吃饭，吃完饭就去找那个老妇人问工作的事情，毕竟这张银行卡的余额还是有限的。
在这里，能接收到外界消息的就是现在在我吃饭的位置那边的电视机，上面正播报着今天最新的新闻——弗律为剿灭神徒残党进军达斯达利，请达斯达利居民注意，尽量减少外出！
我顿时没有了什么心情，埋着头，囫囵把饭吃了便快步回家。
弗律，神徒，平民军，这些名词本要在我的生活里逐渐退下舞台，而现在又被推了上来。
“我说旅行者，我现在觉得你非常有必要向我解释这一切事情！”
一进门我便质问旅行者。
我很恼怒，感觉自己好像自从来到这里，就一直被蒙在鼓中，什么都没办法知道，难怪我会有患得患失的心情。
“——就是新闻里所说的，我们在清除神徒的余党而已，请不要在意。”
“余党？现在还有什么神徒余党？难不成？”
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我才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真相藏在水面之下我没有看到。
“我应该早就有所发现，为什么你们会对神徒所做的实验那么熟悉，为什么我不是神徒的实验对象而是你们的，实际上你们也在做和神徒一样的实验吧？旅行者！”
对方沉默了一会。
“你只是我们的科技结晶，即使是这样，你也应该按照我们的命令来行事。”
“是啊，科技结晶，不知道这所谓的科技结晶上沾染了多少人的血！”
我说着，回到房间把买好的衣服丢到一边，打开柜子，把本已经打算就此埋藏的Unknow拿出来。
我第一次对自己的傀儡身份感到如此的厌恶，我没办法在克制自己去从容的面对然后选择放弃。我想以自己的意志去做点什么，不是凭借一个失忆为理由得过且过。
“你想做什么？你现在不可以离开这里，这是命令！”
“我问你，现在达斯达利那弗律在和谁作战？”
旅行者没有回答，那么我替它说了。
“是平民军吧？因为他们发现了你们的秘密，所以你们不得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对吧？”
“那又如何？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有必要去帮助他们吗？你自己活下来不就好了吗？你以为你一个人去了就能救下他们吗？”
有什么关系？没错，无论从哪里来说我去帮助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处。但是——我的眼前不禁又浮现起纤雪的身影，如果是她，她会怎么做？还有，现在她还在达斯达利吧？我——还没有好好向她表示感谢呢。
本是智能的旅行者此时竟感觉有些情感波动，不过是因为我冲突到它的计划，他们弗律的利益罢了吧！
“我很清楚我什么都救不了，没有你的指挥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我重新拿出那个本已经打算放弃的红凤凰挂件，从容地挂回腰间。
“那这样的话就留下来，而你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我已经换好了衣服和鞋子，打开门。叹口气，故作轻松回答它。
“人嘛，总有一些执着很正常，就像神徒信仰神明一样，即使多么不可能，还是会想去做的。而且——还有个人我不得不去见呢。”
前脚才踏出门口，一阵剧烈地耳鸣充斥脑里，和在废弃医院时的感觉一样，我忍受着捂住头颅蹲下来。等到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不再是旅行者那机械的话语，而是一个轻灵纯粹的女孩子的声音。
但此时的她很生气，说话在颤抖，带着哭腔向我吼道：“笨蛋！笨蛋！笨蛋——！为什么你总是这样子？随随便便就做出决定，完全不考虑自己！我只是想让你活下来而已，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呜——你知道我为了这一切做了多少努力吗？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好好听我话？！呜呜呜——”
我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为什么旅行者的声音会突然变成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为什么她会这么生气和难过？
“旅，旅行者？”
哔——又是一次剧烈的耳鸣，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什么东西断开了，四周又恢复了宁静。
——是通讯断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