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知道的，我向来不沉迷女色，你要是女人太多，赏我几个，我好好照顾她们就是了。”
“不过既然分给我了，那可就是属于我的，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
“二哥要是不放心，可以时时来看看她。”
他盯着我看，那眼神几乎是赤裸裸的威胁。
“眼下，她既然受伤了，我倒是愿意，让她身边养一养。”
“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送回来就是了。”
我的心中浮上一阵恶寒，明显听出他是在行缓兵之计，就是不愿将我放了。
再想法子，二太子已敲定。“那就先这样吧，等伤养好了再说。”
我不死心，还想反驳些什么，可三太子厉目瞪了我一眼，所有的挣扎，便被尽数堵了回去。
二太子又问候了几句，都是些无关痛痒的寒暄话，我应了几声，他便不再久留，拖着三太子离开了东院。
我紧绷的身体这才瘫软，虚脱得倒在床侧，仿佛是煎熬了数年，终于有了片刻喘息。
…….
三太子虽不信，但碍于二太子，明面上总不会再为难我们。
我也能借此机会摆脱了他，勉强争得片刻喘息之机。
因为伤势的缘故，二太子又允我们在燕都停留了几日。
渤海国皇帝下令分俘，二太子与粘末罕接令后，便对活下来的俘虏进行重新摸排归置。
半数皇族亲眷，都被赏赐给了军中将领，侍女、内侍一半被分赏，另一半则尽数卖到了娼寮。
还有押解的三四千百姓，有技艺者稍幸，能被安排些做活，其余人等几乎全部发卖。
因为五哥的缘故，张娘娘与辛姐姐她们照例是首批押解往上京，我伤势未好，二太子便留我在身边特别看顾。
念及我们此去难再重逢，又在临行前特别安排了一次会面，允许皇室亲眷团聚一日，彼此道别。
父皇与皇兄都被关在城外的一座寺庙，我们一早便坐上马车，往城外奔去。
我与父皇相看两厌，自然是不见为好。
只是渤海人安排，辛姐姐与张娘娘也想借此机会见一些外戚，便索性一道上车，去打个照面。
寺中关押的都是皇族，统共也不过百来人，他们将我们放在寺前的空地上，一大群人便围在一起哭啼起来。
张娘娘、嬛嬛、辛姐姐各自去找自己的亲人，而我却漫无目的地晃着。
在中央的石桌处倒是碰见了父皇，只是我几次害他被渤海人奚落，他的厌憎俨然已经变成了怨毒。
我胸中本就郁结，不想再平添困扰，便不再看他，转身绕出了人群。
刚挤出一些，便撞上了往里挤的十九姐。才想喊她，她却重重地甩我一巴掌。
“父皇与母后都说，你非我族类，我还不信，偏偏去帮你。
可你倒好，我前脚嘱托你说情，你转头便将二太子的赦令给了一个奴婢。”
“一个婢女，一个婢女而已！你竟然把一个低贱的奴才放在我的前面！”
“你是打定了主意我不会告发你是吗？我告诉你，我今晚便去找粘末罕告发你。”
“不，我去找二太子告发你，你别想好过！”
我早料到十九姐不会乐意，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便得到了消息。
她无法离开本不是因为我，但梦寐的机会，被一个婢女夺取，于她而言，自然无法接受。
可我毕竟不愿与她为敌，便捂住右脸，耐心与她解释：
“十九姐，你应该知道你走不了是因为粘末罕，我已然替你提起，你又何必为难我呢？”
“现在我们都在一条船上，我死了，你也不能独善其身，再让人知道，是你害了五姐，恐怕你的罪过比我还大。”
“我们都把这些事忘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不好吗？”
十九姐在气头上，并没听进我的话，反而抽动着嘴角，气红了脸。
“郑嘉元，我当初便应该让你被他们撕了！”
我见她愤恨离开，一瞬间竟与五姐颇为神似，仿佛在告诉我，我又因为自己的莽撞，树立了一个敌人。
我忽然感到沮丧又疲惫，只想从这乌泱泱的人群里逃开。便从喧嚷的人堆中挤出，扑靠到了旁侧一处灰石围栏上。
我静静地靠在那里，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盯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膨胀开来。
今时今日，我们聚在这里，仍是彼此的亲眷。可离开了这里以后呢？
这些人会分布在哪个角落？还有什么样的劫难在等着我们？
出逃已然失败，接下来的路，我又该怎么走？
这些问题，仿如石子一般，硌在我的心口，我能清晰地看见它们，却找不到任何一个出口。
思索时，二太子不知何时站到了我身后。
他挺着胸膛，背着手，精神的模样丝毫看不出刚受了伤，只是眼底的青黑，仍可看出他的疲惫。
他见我一人徘徊在外，有些讶异：“怎么不进去？”
我端正起身子，随口扯了个谎。“人太多了，挤得慌。”
他笑了笑，又指我脸上的红掌印：“又和姊妹拌嘴了？”
我摸了摸脸，意识到他是在提我与五姐在甲板上的事，一时有些尴尬，便回了句：
“让二太子见笑了。”
想着他不会无故出现在这，便问：“二太子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前两日发卖女婢，倒是看到一个人与你的婢女相像，你要不要见见？”
我的郁结一扫而空，连连向二太子道谢。
二太子便朝旁侧的兵士招手，那人跑动出去，随即押进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她的整张脸被灰土裹着，衣服破破烂烂，连脚上的鞋子也穿了孔，几乎与乞丐无异。
可那双眼睛乌溜溜的，显然就是我的知夏。
我几步上前，拨开她脏乱的头发，又用袖子擦了擦她脸上的灰喊着。
“知夏！知夏！”
她盯着我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将我认出。
登时泪如泉涌，将我抱住:“公主！”
我的心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着，滚烫的泪水也奔涌下来。
只一遍遍应着：“我在，我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