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来得及回头探看,便听什么东西“怦”地坠地,紧接着又响起三太子的喊声。
“有刺客!有刺客!”
那声音将将落下,两侧的围栏便被掀飞。
数十个工匠打扮的郑人,手拿砍刀,直冲向场内的二太子与三太子。
我头皮一麻,拔腿便往前奔去,但扭伤的脚踝被这前进的力道一崴,反倒往侧方歪去。
明明是往前跑,却硬生生栽到了旁侧的灰土之中。
我咬着下唇,强忍住剧痛,手撑在地上往前爬,刚挪动几步,眼前的去路又被一柄大刀挡住。
我顺着那刀锋往上看去,发现他的主人是一个颇为年轻的男人,看样子似乎是个郑俘。
既然他是郑人,想要复仇也该只盯着渤海人,断无理由为难我。我便朝他举起手:
“我是郑人,你别杀我。”
他迟疑了一瞬,仿佛是要退去,可下一瞬,斜放的刀柄又直竖而起,朝我劈来。
我大喊一声,连滚了几圈撞上木桩,那人又拖着刀柄直砍而来。
我只得扯住彩布,缠住他的刀柄,趁机往前爬去。
可这一次他却踩住了我的腿,直刺下来。
我紧闭着眼睛,用双手挡住面部,不知怎的竟被一阵血腥堵住。
便扒开指缝,眯着眼睛去瞧。
只见他双手握刀,摇摇晃晃,胸口上横插着几只利箭,垂挂下一条条血柱。
我见他要倒下,赶忙抽身爬出,躲到看台下的一根桩柱边上。
场中央到处是嘶吼搏杀,不时还有箭簇密集穿行的声浪。
我无处可逃,也无法分辨,只能捂着耳朵,闭着眼睛等待。
也不知过了多久,嗖嗖的箭簇声停了。
我爬出去看,才发现周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渤海兵包围。
方才与二太子与三太子混战的汉人,和代表郑国出战的护卫和哥哥,此刻都已成了地上的尸体。
二太子离我仅有一步距离,正愤恨地丢下手里的球杖。
他看起来颇为淡定,但手臂、腰间却开了好几道口子。
三太子护在他的身前,朝着身后的渤海护卫大喊:“都给我搜仔细了,我要活口。“
话音刚落,塞里布便提着三哥大骂:
“我早说这些郑人不是好货色,说,是不是你们指使这些工匠造反,好让你们逃脱?“
三哥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忙磕头求饶:“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塞里布见三哥不肯招,扬起球仗便要挥下,三太子见状,当即挥仗拦阻。
“还没问清楚,可别把人打死了。“
与此同时,不见踪影的粘末罕终于姗姗来迟。
“来人,护驾!把这些刺客,通通给我切了喂狗!”
三太子闻言转身,塞里布便趁机挥仗,一仗刺穿了三哥的胸膛。
三太子一急,将塞里布踢落在地:“这是唯一的活口!“
粘末罕见他激动,便也向塞里布发难:“平日里莽撞也就算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动动脑子!回去自领八十军棍。”
塞里达咕哝两声,便愤愤退下。
三太子全程冷脸,讥讽一句:“国相来得可真是及时。”
粘末罕便捂着胸口叹气:“到底是老了,竟被两个郑人围在墙角,还险些丢了小命。”
二太子手握成拳,说话倒是淡定。“没伤着性命就好。”
又拍了下三太子的肩。
“出发前都让兵士撤到了十里之外,还好你准备了一些亲兵,不然今日我们就要命丧这里了!”
粘末罕竖拉下脸,大声咒骂:“这帮刺客太过可恶,必须要严查!“
”我看十有八九,与老皇帝和小皇帝脱不了干系!来人,把他们给我压入大狱,本相要亲自审问!”
三太子围着地上的尸体转了几圈,没有发现活口,似乎有些沮丧。
回过身,终于发现角落里的我,便怒发冲冠,将我提拎起来:“说,你知道些什么?”
我使劲摇动脑袋,什么也没说。
他便又拎住我的衣领:“我分明看到你想逃跑,你一定知道什么,说!”
我被他拽得几乎无法呼吸,二太子见我不对劲,忙替我求情。
“不过是个女人,能知道什么。放开她吧。”
三太子却不肯松,咬定我知情。
“我这些日子看她就不对劲,今日又几次三番想要告退,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
我只能捂着胸口,装弱逃避。
思索着是否要装晕,扫了两眼刚晕过去,被水泼醒的父皇,便陷入了犹豫。
飘忽之间,忽见三哥方才撞出的挡板空隙处,站着一个穿郑服的人,正拉着弓箭,对着二太子的方向。
我心中一凉,料想是粘罕刺杀不成,留了后手。
事已至此,横竖我是逃不出去了,出了球场,三太子也必不肯轻易放过我。
左也是死,又也是死,不如豁出去搏一搏。
我看准了箭的角度,便大喊一声:“二太子小心!”
随即翻转半圈,挡在他的身前。
身后的冷箭刺啦滑过空气,如预料般略过要害,直直擦过我的右臂,插入了泥地。
三太子接住我与二太子,大喊一声:“追刺客,留活口!”
粘末罕则同步命令:“弓箭手,给我放!“
挡板前侧的兵士听到粘末罕的命令,手中的弓箭便如火苗一般飞射出去,本就可危的挡板便被射成了筛子。
再绕过去寻,除了一身衣服,没见半个人影。
三太子咬着牙,讥讽道:“国相这会倒是眼疾手快。”
粘末罕一脸懊悔:“刚还在说塞里布,我这一着急二太子的安危,自己也忘了。“
”不过没有见到尸体,刺客想必还活着,我这就带人去追!”
三太子本想拦阻,见二太子和我都已经不济,便只能先不管粘末罕,喊人将我们送入毡帐。
虽是皮外伤,但力道实在凶猛,身子本就虚,又流了许多血,刚被抬起便没了记忆。
一直到一阵剧痛流蹿,我才从昏迷中睁大眼睛。
按照计划,张娘娘她们,此刻应该已经不在帐里。
可当我睁开眼睛时,昌平哥哥正揉动着我的脚踝,而张娘娘、辛姐姐、嬛嬛,还有十九姐竟都围着我。
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便揉了揉眼睛,告诉自己:这是梦,别信。
可下一瞬,张娘娘却说:“我们没有逃出去。”
我皱着眉头,实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十九姐气红了脸,指着我身侧咒骂:“郑圆锦这个贱人!要不是她,我们早就走了!”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着我的身侧正躺着五姐,她的头上正缠着厚厚的布带,似乎受了重伤。
“发生了什么?”我问。
嬛嬛偷偷看了眼十九姐,“五姐跟着十九姐进来的,她发现了我们想要逃,要向二太子告密。“
”我们好说歹说,她就是不听,还与十九姐争执起来,十九姐就-”
十九姐咬牙切齿,“她活该,要不是你们拦着,我真的会把她杀了。”
那日他在浴池中威胁要杀了五姐,我只当是气话,没想到她是真的下得去手。
可一想到我们的全部希望,都葬送在了她的身上,又不免觉得她活该。
叹了口气,又怕留下马脚,便问:“你们一直没出这帐吗?”
辛姐姐揉了揉我的脚说:“我们见你一直没来,便在这等着。五公主被打伤后,我们便往东门逃去。“
”耽误了时间,刚到东门便遇上了败逃的战俘。他们本想拿我们当人质,好在二太子安排的人赶到,我们便被押解回了这里。”
“二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