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来,三太子已不在身侧。
我刚穿好新备下的衣物,便听十九姐在门外喊我。
我系好带子,又关上窗户,便 开门将她迎到屋内。
十九姐张口说话,我便指了指窗外的婢女,示意她慎言。
虽然寻常女婢应当听不懂郑话,可事关性命,再谨慎也不为过。
她顿了一下,一面与我扯些有的没的,一面走到桌边用水写:“打马球就在后日。”
我有些慌,便写:“昌平哥哥还没消息。”
十九姐接在我的后边:“我刚见过他,他说已经买通了东门的守卫, 只要我们趁乱逃出东门,便有燕都本地的侠客接应。”
我还以为昌平哥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没想他竟然将事情都办妥了,也不知他现在的状况如何。
我正沉思,十九姐又接着问我:“布防图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我回过神,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
“粘末罕居心不良,本就把马球场放到了远离军营的城外,为了行事方便,里侧仅留了数十兵力。
外围虽然戒备森严,但都隔得很远,等双方打起来,我们穿着渤海人的衣服避难,根本不会有人注意。
届时只要逃到山中,避过风头,返回大郑便不是什么难事。
十九姐听我如此说,脸上的愁色一扫而空,笑意刚浮上嘴角,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这个李昌平,真的可信吗?”
“放心吧!他是我的义兄,绝不会害我的。”
提起来,又忍不住问:“他的状态怎么样?”
十九姐翻动了下眼皮:“我们身为公主都担惊受怕至此,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医官看他的样子,应该病得不轻。口齿倒是清楚,就是阴沉得紧。”
我皱着眉头,想着怎么能见见他,十九姐看出我的心思,忙劝告我:
“你对他什么心思我不管,但你这几日最好不要主动见他。”
“男人都小心眼得很,要是三太子发现了什么,连累我也走不了,我可不会放过你!”
我心中虽是担忧,但十九姐说得也不无道理,紧要关头,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我擦了下桌面,正想送十九姐出去,又不放心嬛嬛,便多问了句:“嬛嬛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十九姐擦了擦手回我:“昨日不知怎的就受伤了,今日便送到张妃那里了,要不是因为她,李昌平一早就该来见我。”
我松了口气:“那便好。”
只要嬛嬛与张娘娘他们一道,过几日便能一块离开,不必再受这些折磨。
只是知夏还不知生死,眼下也只能等逃走以后,再想办法寻找了。
十九姐看了看窗外,已到午饭时分,便要告辞:“时候不早了,我不能久留,一切按计划行事。”
我点点头,送她到门口,临别的侍候,还是忍不住嘱托她:
“十九姐,如果到时候我没有与你们汇合,你不要等,直接带着张娘娘他们离开。”
十九姐顿了顿,终是应了,便推门离去。
……
十九姐离开的当日,我又求过三太子帮我找知夏。
也许是先前吓到我了,想要缓和我的恐惧,这次倒是答应得爽快,只是接连三日也没有进展。
等到马球宴已经开始,仍未找到知夏,我便只能暂时搁置,把心思聚焦在逃离之上。
四月末的天气并不十分寒凉,可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担忧,一早上起来便冷汗直冒,骑着马更是僵硬得厉害。
三太子问了我几句,我只能谎称是着凉了,有些虚,躲过他进一步的探究。
马球场建在城外三十里的一片空地上,据三太子说,那里原是要开辟做教练场用的,足足能容五千人。
只是刚建成还未有用武之地,他们便大胜而归,便临时改做马球场。
不过这样的改动也并不耗费人力,比起郑制的雕木护栏、锦带,他们仅仅只是搭了几层栅栏,外头拉上一圈彩布。
而观球台也只是仅是一层高耸的木板上横放着一些木桌木椅,左右两侧分别搭了三两个休憩的小帐而已。
我们到时,父皇、皇兄他们都已入座,入席的人与酒宴上并无太大不同。
只是大部分将领,都正坐在看台下方的马上,分列做两组队伍。
赛里布与习尼烈一队,乌斜保与乌独卜一队,头上分扎着青红两色彩带,两组人都握紧了球杖,只等二太子一声令下。
二太子侧转过身,俯视着父皇道:“这马球虽然是你们汉人发起的,但马背上的东西,终归还是我们要更胜一筹。”
说罢,大手一挥,两组队伍便挥杖跑动起来。
乌独卜手杖一勾,将球飞传给乌斜保,乌斜保附身一击,却被赛里布截住,击向习尼烈。
习尼烈策马一跃,再侧身一带,马球便直直飞入框内,记得首分。
案台上的人连连叫好,我却置若罔闻,只兀自估算着时辰。
等到习尼烈攻入第二个球时,场上的人已经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我便朝着张娘娘挤了下眼。
她当即领会,随即扶着额,向二太子告退。
二太子看得正酣,也没认真听,只随手摆了一下,辛姐姐便搀着张娘娘走入左侧的小帐。
昌平哥哥远远地朝我点头,也跟了出去。
我暗中松气。赛里布击球,嬛嬛本就在场下照料,接下来便只剩我与十九姐。
我调转脑袋,重新去看球场。不一会儿,场上的情形已经逆转,乌独卜连攻三球,击退了赛里布与习尼烈。
眼看着香要燃尽,场上的人都在争夺最后一球,来个一锤定音。
看台上的人也全神贯注,高度紧绷,时不时还叫嚷起来。
就连三太子也侧过身去,看得入神。
我抓紧时机,与十九姐示意,十九姐凑到粘末罕的耳边说了两句,便转身离开看台。
我直看着她走入小帐,也准备向三太子告退。回眼时,却撞见五姐狐疑地盯着我看。
她瞧了我片刻,又盯着十九姐方才的位置看了半响,似乎起了疑心,竟跟在十九姐后边,走入了帐中。
我半颗心吊起,忙准备起身。
半蹲起身,手腕却被三太子牢牢抓住。
“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