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满目的商品被有序地放置在B区货架上,相互挤压着对方。这座城市灯火通明,超市也是彻夜不眠。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工业的味道,地面被刷得像面镜子,密密麻麻的价格标签让人头晕目眩。
一罐花生酱从货架上跌落下来,它重重冲向地面。破碎的声音和飞溅的花生酱让人注意到了它。一位长相臃肿,面色严肃的中年女人发出尖叫,周围前来购物的人接踵远离了她。工作人员找到女人时,她已经趴在地上,把花生酱一舌一舌吃完了。地上满是女人的唾液。货架上到处都是花生酱。这瓶花生酱十七块,女人费力爬起身到收银台结账。灯光打在她的身上显得她那庞大的身躯格外引人注目,在她后面排队的人不敢靠近半步,他们也看不见这位女人究竟付了多少钱。好一会后,女人结完账,拖着年过半百的肉体回到了家中。
女人打开门,撞开左手边的开关,两盏电灯亮起。又换上皱巴巴的橡胶拖鞋,踏进房门,把两个大塑料袋扔在地上。客厅里有连续工作了一年的电视机和留声机,内容是重复的频道和电台。客厅角落有一个塑胶耶稣人偶,眼睛已被戳破,脖子上挂着凝固的番茄酱。整个客厅弥漫着烂橘子皮和被水泡烂的报纸的味道。女人大摇大摆地走向沙发,并瘫坐在那里,如同一个在某些俱乐部里刚从秘密房间里出来的人一样。她看着电视,从地上拿起购物袋,翻找着花生酱和高糖曲奇,转眼一块一块地吃了起来。电视机的声音渐渐模糊,眼皮不由自主地合拢,她昏睡在看电视和吃曲奇这两个动作中。
第二天一大早,一只发吱吱作响的老鼠爬过女人手背,打翻了她手中的瓶装花生酱,玻璃碎裂,声音刺耳。太阳缓缓爬过窗前,马路上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女人得以早起一回。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响起敲门声。
女人披着散乱的头发和肥大的身体起身去开门。
“这月的电费。你听好,你要是这个月再不交电费和房租,不到下个月......”男人停顿了一会儿,又抬起头说:“不到下个月,你家里的一些物品就会拿来抵账。”男人双颊长满胡茬披着黑色便衣抬头跟女人第二次警告。
女人听完话后,重重关了门。“真活该,你真该死。”她懒洋洋地捂着眼睛说。
一架相框被女人从桌子边缘蹭倒在地,碎了。里面裱着一张男女合照。照片中,女生披了件羊毛衫,下身是紧身的浅蓝牛仔裤,地上有靴子脚印和胡萝卜。男生套着件大衣,两人的围巾互相缠绕,身后是雪地和未完成的雪人。他们对着镜头,双脸挤在一起微笑。
女人突然回头,看见地上破碎的照片,猛地跪下来捧着裂开的相片,摩挲着照片里的男人。嘴里不停默念着“不要。”
一眼泪坠到了照片上,好似能晕染开男人的笑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