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给取的名?”
迟雎听到这话不免心里有些偏激,面上却不怎么显现出来。
“回陛下的话,迟某的名是过世的家母给取的。”
箫寒听到迟雎说家母过世并不惊讶,想必也是提前从冯岱了解过这些真真假假的背景。
“可行了冠礼?”
“回陛下,微臣去年仲冬及冠。”
“可有字?”
迟雎本想说没有。在北方基本都是直接叫名,省去了字。但迟雎看着箫寒的样子,怕是自己如果要说否就要硬给去一个的架势……
“望之。”
“望之,不错,好字。”
箫寒笑起来,他对迟雎不说十全十的满意,但也比冯岱当时强塞过来的印象要好的对多,言语不急不躁,是个能静下来的性子,面对帝王如此从容不迫,这个年纪有这般沉稳,绝对不会是个根子差的。
“最近几日南方初雪,气温又降了些,回潮也比近几年来的都要快。”
“冯岱称你为得意门生,朕瞧着也顺眼,国师位想来迟早都是你的,只是……”
“只是……这近日南方大雾弥漫,这册封典礼想来不太好办……”
迟雎听闻不动声色笑了下。
箫寒见他没反应便也不扭曲了,直接说了下去:“一向国师册封礼都是‘百官齐聚,百姓齐礼。’如此天寒地冻之时,朝廷命官倒罢了,对这些百姓来讲,若非不是种折磨”
箫寒说的也不算委婉,迟雎听的懂。
“百姓为国家之根本,皇上考虑的周到,如此寒冬是不该如此,是微臣的疏忽。”
箫寒摸了两下胡子,嘴角又往上杨了几下。
“朕无等怪罪你的意思,你对百姓的心意,朕替百姓们领了。等这些日子过去了,朕再找个黄道吉日把册封礼办了,圣旨就这几天,你就在自己府上等……”
“对了,朕忘了,如今还未曾封府吧?”箫寒问道。
“未曾。”迟雎答。
“正好,来人!”
福景就守在外头,皇上一叫就进来了。
“陛下吩咐。”
“之前依夕苑那片不是有几邸宅子?那地方新,马上安排人去打理干净,以后那就是新国师府了!”
迟雎顿了一下,行礼:“谢陛下赏赐。”
“起来罢。回自己府里准备下接圣旨,都下去吧。”
“臣告退。”
看着迟雎渐渐远去的身影,福景慢慢站起来走到箫寒身侧。
“皇上觉得是觉着有问题?所以放着册封礼?”
“太年轻了。”
“年轻……不成?向来如此年少有为,未来应该光明无限不是?”
箫寒说:“年轻气盛,谁知会不会存有异心。太过张扬总会出事,找人来懿圣旨。”
“是。”
依夕苑,国师府。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昌黎二十一年丽月初八,封冯岱之高徒迟雎赐为新任国师。”
“臣迟雎接旨。”
“赏,白银三百两,玛瑙珍珠颈链三条,文房四宝两套,金丝楠木桌椅三张,天山雪莲十个,汉白玉佩一件……”
“钦此。”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迟雎收下圣旨。
“有劳福景公公了。”
福景弯腰笑着说:
“无事,国师年少有为,深得皇帝看重,将来是为栋梁之才。”
“那就微臣就先在这呈福景公公吉言了。”
迟雎说完从袖口拿出一包小福袋,福景看着那袋子的大小不禁蹙眉,想是迟雎也看出了福景的意思,指尖有意无意的将手里的福袋松了松口……
——是金的。
福景瞥了一眼便连忙伸除手将其收进囊中,而后笑着对迟雎道:
“大人谦虚了。奴才在这待久了碍眼,就先退下了。”
馨乾居。
“听闻陛下昨个封了国师。”一位黄袍子的公子侧躺在榻上说 ,手里举着一串葡萄,嘴里还叼着一颗,
“话说之前那个姓冯的,爷是真不喜欢,老旧的很,一点不会奉承话,我整个人站他面前还不如二两糙米值钱。”
黄衣公子慢慢站了起来,朝着歪坐在椅上看本子的箫郁昀走过去。
“你看什么呢?”黄色公子一把从箫郁昀手里扯出那本子。
“哟!这不藏书阁的经文吗?在青楼看佛经,世子真风趣幽默啊。”他说完假作欣慰的拍了拍箫郁昀的肩。
箫郁昀抬起嘴角,走上前去就是往黄色公子脑袋上一巴掌。
“哎呦!”
“二皇子当真闲啊。”
黄色公子被一巴掌往前推了几步,腰间系着的玉佩也随之摆动,玉佩上刻着用小刀细细磨出来的一个大字:熠。
黄色公子全名箫南熠,是为当今邑靖二皇子。
“这怎么能是闲,本王这是好心来探望世子。”
“没病没死,真劳二皇子关心了。”
箫南熠年方二八,比箫郁昀小了四岁。玩心虽重,但有张会说话的嘴,看着十分机灵讨喜,见人说人话见鬼叫鬼啊。
“听说这新来的国师年纪才刚及冠,那不跟你还算同龄嘛,这姓冯的怎么找了个毛没长齐的就上去了。”
箫南熠说完嘴里又叼了俩葡萄进去,嘴里口齿不清的就张嘴问:
“世子怎么看?”
“也不是寻常事了,能怎么着。”箫郁昀回答。
“不说这个了!本王听闻明日世子就要上朝了,改日一定上庙给世子求符,庆贺世子终于出人头地了一会。”
箫郁昀听闻白了他一眼,起身踏步往外走。
“世子去哪!”箫南熠问。
“回府。”他答。
“那改日回见!”
箫郁昀喝了几杯密酒,谈不上醉,只是有点晕。路上人不多,他想着慢慢走回去。
箫府本宅离皇城很近,箫郁昀一般不住那,因为那的人都是皇帝老子给安排的,做什么事都得拎着脖子,箫郁昀受不住,就另托人再购置了间府邸。
到了地方,他两手靠在背后,刚想进门,余光突然瞧见后面的屋子竟然亮了油灯。
依夕苑是几年前打的地方,位置稍有些偏,但府外的风景却是极佳,高山泉水走两步就到,比起府邸更像庄宅,因此价位也不是寻常价。
箫郁昀就是看重周边没人能扰他才在这选下来。几年都不见有动静的地怎么一声不响就来个人。
他转过头看着那块牌匾。
迟。
箫郁昀在脑中仔细思量了一遍——够一声不吭在这买下宅子住下的肯定是家底足够丰厚,那至少也得是五品及上的大官了,官家的人细数也数不过五十几,更别提那些虚不见影的族亲世家。
但要说迟……?箫郁昀十分确定他见过的所以五品上官都没有这个姓的世家。
那这就很奇怪了,如果是平常,他肯定是在私下去打听,可……
喝酒误事的道理箫世子明显没有体会过,便义无反顾上前敲响了门。
“咚咚咚。”
敲完门后似乎箫郁昀也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
门都敲了,还怀疑个屁。
里头迟雎正在和前来看望的冯老先生在院里下棋。
这是一把祁戊这种练家子都足以看清冯老必输无疑的局。冯老先生也很急,上了五盘,他也跪了五盘,且从迟雎从容不迫的表情可以看出敌方还谦让了三分。
冯岱想来自己曾经也不是个臭棋篓子啊……
“咚咚咚。”
“好像有人敲门?”冯老说。
祁戊终于忍不住,“噗”的笑出来。
冯老先生多少有些许无言:“……”
“噗。”这次是迟雎。
“……”
“咚咚咚。”
“真的有人在敲门!”冯老半边脸都红了。
“我也听到了。”祁戊笑着说。
迟雎也听见了,站起来去开门。
门一开,和映入眼帘的箫郁昀来了个四目相对。
迟雎闻到对方身上的酒气,皱着眉向后退了一小步。不过箫郁昀倒是满不在意的将迟雎从上往下给扫了一遍,慢悠悠的挑了个眉。
这一扫,他也能确定自己的确从未见过这人。
然后理直气壮的问:“你谁?”
“?”
迟雎顿了一刻,突然有点好笑,这人敲他门问他是谁。
门口的油灯散着暖黄的微光,把人道人影显得朦胧,看的清眼眸,看不清身后。
箫郁昀大抵也是到自己这么说有些问题,他想了想,这人看着挺年轻,估计是这家的小公子,接着嘴角一跳。
又问:“那你爹是谁?”
迟雎听见后一瞬就皱起眉,而刚跟上来的祁戊也正好听到这句。
祁戊跟着迟雎十几年,当然知道迟雎的身世,来此一趟本就对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憋着气呼不出,一下就气着了。
“哪来的醉鬼!”祁戊一拳就往他左脸上去了。
箫郁昀在东宫跟着侍卫学过武,对付几个小兵尚可,但绝不是祁戊的对手。
迟雎本想拦一下,但想想还是没动。
他重重摔在地上,嘴里咳出几滴血,加上酒精的诱使一下就昏迷不省了,昏迷前箫郁昀恍恍惚惚听到有人跑过来喊着:
“别打!”
他认识那人,就是箫南熠念叨的姓冯的。
隔天早上,皇宫。
大臣们在地下叽叽喳喳不停。都听说了新来的国师是个比自家儿子还小的,心里一下就不舒服了,还有几个小声叫嚣着自家儿子要是可以肯定比新来的小子厉害,纷纷扬扬表示要写奏折请示,但没人敢当那只领头羊。
众人都等着皇帝出来开口表示表示,可等了半天还没见着人。
箫寒坐在帘后,左左右右都找了一遍,偏偏就是看不到箫郁昀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