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娘的原配丈夫是渤海人,那印章会不会与昌平哥哥的亲生父亲有关?
我心口一紧,忙转身问:“郑文与渤海文,有没有译本?”
“阿懒那里倒是有一本翻印的,不过他此时应该是跟着乌独卜他们。”
我双眼一暗,有些失落,又想起来那印章在知夏身上,便问:“三太子可否帮我一个小忙?”
“我有一个婢女,叫知夏,你救我的那日,我被迫与她分开了,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他半坐下来,看好戏的样子。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揪着手心,突然就想起十九姐的叮咛,又想起河口那日,他因我的眼泪而心软,想来是吃软不吃硬。
便低着眼回他:“你不是说你是我的男人吗?”
“男人帮自己的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他没有做声,甚至连呼吸的动静都没了,我颤抖着睫翼,屏气去看,只接上两道幽深至极的目光。
我脚步松软,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后退了一步便要逃开。
他一个前倾,便抓住我的手肘。“这些话都是你与粘末罕身边那个女人学的?”
我胡乱点头,浑身发冷。他抓住我的双臂,忽的就将我横抱起,往床的方向靠近。
我扭动着挣扎,几乎有些哭腔了。
“我的伤还很重,禁不住折腾,你不能碰我。”
他并未停住脚步,反而将我压在床上,开始解我的衣服。
我捂住胸口,又喊了句,可他都没听进。
我便又抓住他的衣领,以退为进:“医官说再养一个月我就好了,到时候,我来伺候你。”
怕他不死心,又补了一句:“这身上一直都脏兮兮的,想必你也不尽兴。”
他的眉尾一挑,果真停下手,将我往里一推,自己躺到外侧。
“睡觉。”说着便合上眼睛,没了动静。
我将身侧的毛皮被拉过,挡住他的脸,这才侧身躺下。
我假闭着眼睛,浑身却绷得很紧,生怕他临时反悔,又做出什么兽性举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鼾声终于起来,似乎睡得沉了。
我伸着手指。在他的眼前晃了晃,确认没有反应,这才松了口气,无力躺下去。
前几日睡得沉,基本没有印象。
如今清醒着,身边突然多出一个男人,还是我最怕的三太子,任凭我怎么努力,也无法平复心绪入睡。
到了三更,还是无果,便索性坐起身,靠在床头发起呆。
我的眼神从床头扫向帐帘,又从帐帘扫向书案,最后落回到床前的毯子,被上面的一小截银光牢牢吸引。
便翻身下床,去捡那银光,拿到手上才发现是一把未合紧的匕首。
我将整个刀柄抽开, 鬼使神差一般贴到三太子的脖颈上。
他睡着的样子看着那么温和,如果我轻轻地划上一道口子,是不是就自由了?
可转念一想,他要是死了,二太子必会将我处死,或许还会连累张娘娘他们,陷入更艰难的处境。
我叹了口气,将那刀收回到剑鞘之中,终究没有动手。可又不愿上床,便索性趴到案上,闭目养神。
那一夜便在极度的紧张与半睡半醒中过去。
三太子睡得香甜,并未意识到睡得最深时,我曾拿刀抵住他脖颈的冒险之举。
后头的几日也大抵如此,陪他读读书,他想听时便说一说自己的见解,他脾气上来,我便躲在角落兀自看书。
不去触怒他,他便也不再为难我,只是偶尔话锋堵我几句,找我打趣。
说也奇怪,那夜以后,我倒觉得他对我更温和了些,虽然嘴上不说,可也会顾忌我的伤势,并不碰我。
我担忧知夏,他嘴上奚落,私下却派人去寻,可遗憾的是,知夏并不在四军,约莫是在粘末罕的五军。
我感到她的生还几率渺茫,接连几日也吃不下饭,刚刚好些的精神又消弭了下去。
如此走了五六日,我已渐渐能适应马匹快奔,觉得不那么难捱。
只是越往北走,原本期盼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未过河前,粘末罕已说五哥会打过来,可停留了许多日,也未有任何动静。
起初,我们这些郑俘还有些激动,等过了河,这样的热情便淡了大半。
眼看着就要到河北,连郑军的消息都不曾听到半个,连我也不禁怀疑十九姐的担忧会是真的。
可我知道五哥断然不会弃我们于不顾,眼下还未有消息,或许被是什么事情拖住了,只要在燕都之前赶到,总归还是有希望。
……
又过了两日,大军昼奔夜赶,终于赶到河北界内。
派出的探子回报,前方有见郑军旗帜,未免生变,三太子亲自率了精兵前去探查。
我们便在一处密林里临时停下,数千人马,纵向分布在莽莽的林木之中,宛如一条长蛇穿行而过。
我们在腰腹位置,前后被精兵强将包围,本该是最安全的。可父皇的一位嫔妾一路颠簸,突然早产。
渤海人认为女人的产房不详,便在十余米外搭建了一个临时的布帐,令随行的李宗茂大人与许太后一同前去接生。
本是多叫了几位嫔妾,只是这些娘娘一路病着,累得起不了身,许太后便把我与五姐拉入帐中照料。
我从未替人接生过,远远地就听见这位嫔妾的痛呼,到了帐门口还踌躇踱步,不敢入帐。
五姐本就瞧不上位份低的嫔妾,眼看还与我一道,更是掉头就走。
奈何我们都被横刀架着,只能硬着头皮入帐。
入账时,王美人已经大汗淋漓,身上的衣服全数浸湿,仿若刚从水里捞起,涨红的脸因巨痛而扭作一团,看不清本来面目。
我与五姐都被吓着,杵着像根木头,还是许太后喊了我们一下,才回过神来。
许太后吩咐我帮她擦汗,又让五姐去寻热水,自己则撩起娘娘的裙摆探看。
我望着进进出出的人影,仍有些发蒙,身前的娘娘抓紧了我,我才惊醒过来,慌乱地替她擦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