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我问起知夏,当即露出鄙夷的神情。
“你疯了吗?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闲心关心一个婢女?”
“与我而言,她不是一个奴婢。”
她非但听不进去,反而不耐烦了。
“这次救你的事先还清了,再说其他的吧!我可不是观音菩萨,什么忙都帮!”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她还真是难伺候,本想着她能求粘末罕帮个忙,找找知夏,现在看来只能去求三太子了。
三太子今日也不知为何,温和了许多。
可惜翻脸总比翻书来的快,一想起那阴晴不定的脸,胸口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紧。
我一面想,一面习惯性走上马车,掀帘进去才发现走错了地方,便又匆匆下车,往那兵士立定的地方走去。
就这一晃眼的工夫,那兵士不知去了哪里,竟然看不见踪影了。
我心下一慌,加快了脚步往来时的草棚走去。
跑了几步,便见三太子立在那棚前,向我投来两道森冷的目光。
我放慢脚步,紧攥着手心到他的身前立定。
“我让那士兵领着我去走走,他一晃眼人就不见了,我差点没找到路。”
我随意编了个借口,想着那小兵不在场,他也没法细究。
只是话音刚落,那小兵便从马车背后跑来,回了句:“没找到另一个女人。”
我冷汗直冒,不得已改口。“我刚碰见十九姐了,就寒暄了几句。”
也不知为何,在三太子面前,我总藏不住东西。
每次说谎,要么当即被拆穿,要么抵不住他了然于胸的逼问。
本以为清晨的缓和会是个好开始,没成想因为这么个小插曲,关系又微妙起来。
他大概觉得我实在不能信任,面目漆黑,一连嘲问:
“问伤势需要让卫兵隔那么远?你不是从小寄居宫外吗?什么时候与粘末罕的侍妾这么熟了?”
我支支吾吾,几乎答不上他的话,他又逼上前。“你们在预谋什么?想逃跑?还是与粘末罕有什么交易?”
我的心几乎快要跳出来,仍逼着自己镇定。
“也许是共患难,彼此感同身受,又都是姊妹,天然亲了些。”
“粘末罕是国相,我们不过是小小俘虏,有什么交易是他能看上的?三太子多虑了。”
三太子皱着眉心,显然并不真的相信,却也找不到证据,正想着拿我怎么办。
刚巧二太子与五姐走过,我便大喊了声:“二太子!”
二太子闻声,朝我们走过来,笑着问三太子:“怎么,给你的女人不顺意?”
三太子睨我一眼:“女人就与这马一样,总是自己驯服才有意思。
“二哥的这个礼物我很喜欢。相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得与你身边这个女人一样恭顺。”
二太子哈哈大笑,直拍他的肩。我与五姐却恨得咬牙,只是羞辱人的明明是三太子,五姐却不知为何只瞪着我。
我将头侧开,不想与她冲突,正巧一个小兵从岸口跑来,回禀着:“前头的人马过完了,我们可以登船了。”
二太子吩咐了几句,大抵是关于俘虏的登船顺序,而后快步走向渡口,张罗起来。
我与五姐紧跟在他们身后,脸色黑得几乎掐出墨来。
五姐的怒火针对的是我,而我却在担忧接下来的一切。
从这里到燕都至少还有半个月,我定是日日跟在三太子身侧,前两日我是身子病了,顾不得其他。
可若是好些了,总是呆在一起,难保他不会兽性大发。
何况他几次三番被我触怒,一不小心触了眉头,简直无法可想。
我一面皱着眉,一面恍惚登船,二太子与三太子商讨着什么,为避耳目便躲到了里侧的船屋之中。
我与五姐被晾在甲板上,谁也不想说话,便左右各据一角,恍如路人。
我抓着右侧高起的阑干,直看着那快速翻滚的泥浪,一时间无比惆怅。
这黄河天险,未能挡住渤海军的来犯,又目送着他们,带上我们这些战利品归乡。
上天究竟要庇佑他们多久,又要惩罚我们到什么时候呢?
我侧过身,想要倚靠着围栏坐下,侧眼却见五姐,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还伸着手,仿佛要将我推下河一般。
我不由绷紧身子:“你要干什么?”
她也不避,反而加快脚步,直直朝我扑来。
我后退一步,闪躲开去,她便直直撞上木栏,脑袋上鼓起一个大包。
我伸出手想要扶她,只是,她并不领情,反而起身,扇了我一掌。
未及思考,我的巴掌也抡了过去,五姐吃不住力道,便直直瘫在地上。
我怕她报复,先下手为强,解开她的腰带,便将她绑在阑干之上。
她咬着牙,怒到极点。“你这个贱婢,你放开我!!”
到底是姊妹,再不济也同是郑人。我从未想真的与她为敌,便蹲在她的面前,解释道:
“五姐,垂拱殿的事,就算我没说,他们也会抓走你的,何况我们大家都是俘虏,只是早到与晚到的区别而已。”
“吴家寺那日,你也害了我,我们就算两不相欠了吧?“
都是寄人篱下,我本想化干戈为玉帛,没成想反被啐了一口。
“你是活该!你只是个没爹没娘的奴婢,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我气不过,反倒不想让她舒心。
“你是蔡相儿媳,被抓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要不是你为难我,我又怎会将你托出?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
她朝我踢了几脚,气得抖起来。“你知道他们都对我做了什么吗?!”
“他们让夫君哄我喝下催情的药水,而后趁我不备将我送到了二太子的床上。这一切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婢!”
我这才了然,她为何会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被血亲与丈夫一起背叛,还要被迫侍奉她最瞧不上的野人,自然无法接受。
可我们这些姊妹,谁又不是呢?这些怎么都怪罪到我头上了呢?
“伤害你的是父皇、是皇兄、是你的丈夫还有二太子!"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报复不了他们,专门挑我这个软柿子拿捏吗?”
她依旧咒骂:“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你更该死!”
我看她疯魔的样子,根本无法听进劝告,索性走开两步,不再与她纠缠。
可下一瞬,她却冷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