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站在忘川之地,四周红花遍野,他无心欣赏,只是盯着其中一块墓碑发呆。
“前辈,我就知道你在这里。”牛头摸摸犄角,把一坛酒递给马面,“前辈,这是我偷偷从阳间带回来送你的生日礼物。”
马面伤感地转过头,收下酒坛,怅然地看向无边花海,“牛头啊,你说前辈会在哪里?”
马面口中称呼的前辈一定就是三泉,牛头扫视一眼三泉的墓碑撇撇嘴说:“前辈,我听孟姐姐说过,进入轮回的魂魄无法记得前世的记忆,我想三泉前辈也……”
“是啊……前辈怎么还会记得?”马面落寞地露出一抹冷笑,打开酒坛,大口灌下冷冽而甘甜的酒水。
“前辈,要不我们去一趟阳间,看看三泉前辈投生到哪户人家?”牛头兴奋地提议道。
马面拍拍他的头,“这坛酒是不是你偷的?”
牛头并不知道,在马面的心里,这一世的三泉无人可以替代,就算在阳间找到了转世后的三泉,他也并不是马面心里的那个三泉。纵然容貌可以相似,但是那些一起度过的时光便是唯一。
不曾听见回答,马面已从相反的方向离开。
“前辈,这是我攒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不是偷的。”牛头转过头,跟在马面身后尽力解释。
马面停下脚步等牛头追赶上自己,把酒坛递给他笑了。
“前辈,你同意了?”牛头兴奋地看着他,拿着酒坛喝了一小口,不禁微微皱眉。这酒实在是太难喝了!
“你还太小,不能喝酒。”马面拿过酒坛,擦擦牛头嘴角残留的酒渍。
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牛头单薄的身躯已经变得强壮许多,看着他单纯而认真的模样,马面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马面腰间的令牌突然发亮,他一改闲散的态度,严肃地看向牛头,“牛头,大人有事找我们。”
牛头弯腰吐完口中辛辣的酒水,抬起头朝马面喊道:“前辈,等等我!”
阎王殿内,阎王神情庄重地斜倚在宝座上,把手中的瓶子扔给马面说:“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们登记这里面魂魄们的事迹,整理完后就放他们进入轮回。”
“是,大人!”马面领命。
阎王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
牛头上前一步,恭恭敬敬朝阎王行礼道:“大人,我想让前辈陪我去一趟阳间,请赐予我们令牌。”
马面立刻拦在牛头面前,“大人,牛头刚来地府,对地府的规矩不太熟悉,请大人饶恕他,是属下教导失职,还请大人责罚!”
牛头见马面这样说,显然意识到自己闯祸了,便也跟着马面叩头请罪,“大人,是我错了,请不要怪罪前辈!”
阎王见他们这样,瞬间来了兴致,从宝座上走下来行至他们身前,“既然你们这么想去阳间,那就说说缘由。”
“大人,我想吃阳间的糕点,听戏曲。”牛头抢先一步回答,他记得七律令上写着灵差不可随意干涉阳间事物,却不知何故。
阎王略带深意地笑了,两块令牌出现在他们面前,“等你们完成这件事就去吧!”
“多谢大人!”牛头和马面高兴地领着令牌离开大殿。
他们走到门口,牛头不解地问道:“前辈,为何我刚提出要去阳间,你的反应怎么那么大?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牛头,按照地府的规定,担任灵差的我们不能随意在阳间逗留,除了要完成任务外,否则会扰乱三界平衡,给阳间带去灾难。若要离开地府就必须要有大人赐的‘鬼令’,而‘鬼令’只能由大人赐予高阶的地府官员,平常的灵差是没有资格拥有。”马面看着手中的‘鬼令’若有所思。
“前辈,我会继续努力,不会成为前辈的累赘,我们要成为地府最强的搭档。”牛头拍着马面的肩膀坚定地说道。
“好了,我们快点去完成现在的任务。”马面晃晃手中的瓶子。
阎王坐在大殿上想起三泉,喃喃自语道:“马面,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三泉的去处?”
马面是三泉在地府战乱中捡回来的孤儿,那时的马面还是个五岁的孩子。在那场战争中,三泉杀光倪钰族所有的族人,在返回的途中,他看到躲在死人堆里的马面。那时的马面脸上沾满血迹,无助地睁着大眼睛盯着三泉,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缓缓靠近。
杀完同族后,三泉悲伤地看向遍地的尸骸,无奈和悔恨在心中交织,他最终选择救下这个孩子。三泉把小马面把抱在怀中,感受到他小小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却不曾哭喊。
一瞬间悔恨的感情占据主导,三泉瞒着下属偷偷将马面带回家,他决定辞去将军职务,远离权贵争夺,只想专心抚养马面长大。看着马面单纯的模样,他想起了和青阳共同度过的儿时时光,这才发觉在血雨腥风中摸爬滚打了数年,竟然忘记了初心,他现在已经厌倦了这种充满血腥和仇恨的生活。
三泉从不曾向阎王隐瞒任何事情,他只在阎王面前说起自己想要收养马面这件事。阎王知晓马面的身份,他担心马面总有一天得知灭族的真相后,他们俩将要如何相处?阎王屡次劝说三泉放弃这个决定,同时也答应给小马面另寻去处,没想到三泉始终不同意。
最终阎王被他的决心打动,让他担任“引灵使”一职,并同意让马面留在他身边。马面在三泉的教导下,健康地成长,一直把三泉当做自己的师父。
阎王提着酒壶来到忘川,他盘腿而坐拿出腰间的酒壶,把酒洒在三泉的墓前,“三泉,你真的教出了一个不错的徒弟!”
曼珠沙华迎着微风晃动,似乎在回应他。
突然,一株曼珠沙华散发出耀眼的红光,周围萦绕着团团光雾。
“三泉,看来你快要醒了。”阎王转身离开,那团红色的光雾也逐渐消失。
沐涵带着清越从后院走出来,八爷正端着一碗醒酒汤迎面走来,他迟疑地看向清越,正在疑惑之际,阎王从屋子里走出来。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八爷看向清越和沐涵,他对沐涵蓝色的眼睛和头发也相当感兴趣。
“你们先坐下来,我慢慢告诉你们。”阎王伸手指指园中的一处石凳,他们四人分别围坐在一张桌上。他无视八爷端来的醒酒汤,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下四杯茶水摆在他们面前,整个动作优雅而不失风度。
阎王轻抿一口,看向清越,“其实小孟就是朦岄山庄的公主——清越。她和絮儿本是一体双魂,在未分开之前俩人都拥有同一副身体,由于一些特殊原因导致她们魂魄分离,闯入地府的那一缕魂魄就是其中的一个,我们称其为孟婆,另一缕魂魄一直游荡在阳间。”他喘口气接着说:“直到不久前她们的魂魄才重新汇聚,记忆也随之恢复,现在的她们虽然拥有相同的容貌,但都是独立的个体。”
沐涵一脸茫然,这都是什么情况?他认识的浮凉呢?
八爷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体双魂的说法是他第一次听见,便好奇地问道:“絮儿现在身在何处?”
“她就是上皇族遗脉。”阎王再次补充道。
絮儿已经从另一间房间走出来,挨着阎王坐下。
看到眼前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女子,沐涵疑问难消,“你的意思就是浮凉并不存在?”
阎王放下茶杯连连摇头,“非也,确切的说她们都是浮凉,一体双魂可以共同拥有相同的记忆。如今的她们已经成为各自身体的主人,浮凉自然就不存在了。”说这番话时,阎王瞥向清越,看她神色正常,心中的疑虑却难以消除。
其实真正的浮凉正是清越,絮儿只是共享了清越的记忆。
沐涵露出失望的神情,看向清越和絮儿,或许多看几眼,就能在她们身上找到浮凉的身影。
阎王看向清越,“清越姑娘,你今后有何打算?”
清越犹豫半响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其他人,“我想去见一个人。”
阎王自然明白清越的想法,他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交给她道:“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个地方。”
沐涵和阎王不解地看向清越,等他抬起头时,两人都已远去。
阎王快步跟上,朝絮儿喊道:“絮儿,你跟去一个地方。”
沐涵见清越孑然一身,便跟在她身后。
阎王和絮儿来到恽儒怜的小屋,他已经拿出三坛好酒放在地上,“答应前辈的事情,晚辈怎么敢忘记。”
“说吧,你此次来又是什么事?”恽儒怜收下酒,坐在屋子中央毫不避讳地打开其中一坛酒开始自斟自饮。
“前辈,小孟已经彻底解开体内的封印。”阎王看向絮儿,此时的絮儿为了掩盖醒目的发色和双瞳颜色便披上一件黑色的斗篷,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像!实在是太像了!”恽儒怜一拍大腿,兴奋地惊叫起来,“不愧是月神的女儿,你们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前辈认识我娘?”絮儿摘下帽子,露出红色的头发。
“数年来,上皇族冤死的秘密终于要大白于天下!天启你这个卑鄙小人,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恽儒怜由衷地感慨着,一边大口喝酒,一边咒骂天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