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小雪纷飞日。
姑蜀镇妖怪大宅，偌大的庭院里银装素裹连绵白雪，一双人影坐在石椅上，一左一右各自忙活着手边的事情。
红绳缠在白皙玉指上，绕出妖娆风姿，剪子断线，千丝万缕结在一起，编成潇洒小穗。
她拿起一柄短剑，将小穗绑在剑柄上，寒黯黯的剑被这明艳的剑穗点缀得颇为俏皮。
狸吾拿着刚打磨好的珠钗，在指间打着转把玩，簪头的金丝蝴蝶随着他的动作，仿佛在展翅飞舞。
他托着下巴，笑：“看不出来你十指不沾阳春水，倒真能把这剑穗做出来。”
白沐雪低垂着眼，专心绑紧红绳，回他：“你也是啊，珠钗发簪制得越发精致了。”
两张石凳有些距离，狸吾觉得远，突然伸手将她提到自己膝上，惹来一声慌张的惊呼。
“你干什么呀！”不大不小的力道在他胸前推了推，猫爪儿似的让他心口痒痒的。
他闻着她颈间淡淡脂香，轻轻撒在里头，道：“天冷，你身上暖和。”
“你说反了吧，我一身寒凉，快离我远一些。”她又推了推。
狸吾无奈离远了些，却没放开她，一边放柔了声线一边又抱怨着：“今日你都不曾多看我几眼，我被冷落了。”
她转脸看他，不以为然：“难不成得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盯着你看呀，看多了就腻了。”
“好哇，说出真心话了，你看腻了，变心了。”他突然委屈得像个孩子，禁锢她的两只手臂则愈加坚硬如铁。
她把短剑放下，叉腰道：“是啊，我变心了，看腻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狸吾一笑，拢下她高傲扬起的头，亲昵地把脸蹭进她的毛绒衣襟里，暖热的气息喷薄在白皙侧颈。
好似一只狡猾的狐狸，略伸出舌尖，舔那微微跳动的青色血管，含含糊糊说：“那我……就吞你下肚，再也离不开我。”
说着说着当真在她侧颈咬了一口，她不自在，红着脸在怀里挣扎，狸吾却突然抱着她倒在石桌上，唇齿依旧埋在软软的雪肤之中。
积在屋檐上的雪，被黄澄澄的日光融化，一滴一滴敲打在长廊上。
轻咬后又怜爱地舔了舔，一路吻上去，舌在耳后勾含住翠玉耳坠，微睁的眼收揽她浓浓赧色。
“你……大白天的……收敛一点！”她的手抵在男人结实的胸前，却没将他推出去半分。
他像听不见，结束了对耳坠的挑逗，继而滑过柔美下颔，尝着桃香口脂，啄吻着戏弄姑娘。
即便是玩笑之言，他也是不满于那一句变心。
被剥夺了言语的自由，沐雪渐渐被他的贪恋之举弄得没了脾气，渐渐松懈了力，幼崽似的安然又乖巧。
暖和和的绒袄不知何时被弄得松垮垮，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浮现出一点又一点的玫红印记……
雪变大了，一朵一朵悄然而至，落在她圆润的肩头，刹那间起了一身疙瘩。
“狸吾，我冷……”她捧着他的脸，让他瞧见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闭眼一叹，只得无奈的笑，而后乖乖扶着她坐起，再替她把绒袄重新整好。
捏着她鼻尖：“怎就有你这么煞风景的姑娘，娇气得不行，冷又冷不死……”
狸吾虽满口怨言，也没忘往她手里塞一个小手炉，再然后便是催着她进屋去。
正往屋里走，忽然听见院外大门叩响的声音。
他们心里都有些好奇，自从离开万花瑶台，已约莫过了三个月，除了麒麟曾寻到这儿，应是无人知晓此地才是。
白沐雪拉了拉他，问：“会不会又是小麒？”
“不知道。”狸吾摇摇头，让她在屋里等，自己上前应门。
雪霜凝结的门栓，一拉碎裂一地晶莹，门轴旋动，发出干涩刺耳的声响。
白斯寒撑着伞站在门外，视线越过狸吾看向院内的姑娘，微微一笑自顾自跨进门槛。
“喂，我让你进来了吗？”狸吾道。
“对你内兄客气点。”
狸吾哼笑，也拿他没辙，关了门让他进屋小坐。
白斯寒选了妹妹身旁的位置坐下，笑着扫去她发髻上的细雪，轻声问：“近日冷得很，你身体可还好？”
沐雪笑着为他递过一杯热茶：“好呀，好得很，不必担心。”
简单地寒暄两句，白斯寒看向置身一旁的狸吾，说：“跟你说一声，隐路鬼被我杀了。”
狸吾收拾着方才制作完成的珠钗，头也没抬，轻轻哦了一声。
“他带你们去了蓝石峡谷？”白沐雪问。
白斯寒点点头：“去了，而且……”
迟疑的目光扫向狸吾，感受到莫名的视线，他总算搭话：“看着我干什么，而且什么。”
“花绫临也在八卦祭坛里。”白斯寒淡淡道。
狸吾放下手里的东西，眼眸瞬间冷了，深吸一口气慢悠悠问：“然后呢？”
白斯寒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放在案桌上平推到狸吾跟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这是在她手里发现的。”
听到花绫临的死讯，二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咸不淡，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末了，听狸吾冷笑一声，道：“你为什么要给我？”
“因为信封写着是留给你的。”
白斯寒说完，下意识瞧了瞧自家妹妹，只见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不多时转了平静，默默起身，似乎是打算避开不必要的尴尬。
她刚走出两步，狸吾闲闲开口问：“你去哪儿呀？”
“有些冷，我去加件衣裳。”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小厅，回了寝居。
狸吾曲起的指尖敲着桌面，沉默了一会才动手拿起那封信，却是突然引出火折子，将未拆的信封浸在火苗里。
白斯寒一愣：“你这是干什么？”
待火苗燃成一团失控的火焰，狸吾起身将其投入屋中的暖炉，直到化为灰烬，他才重新落座。
花绫临怎么也没想到，最后见证信纸内容的，竟是一团无情的火。
烧去了她短暂付出过真心的感情，烧去了为时已晚的悔恨，烧去了最后一行‘若有来生，定不负你’，八字墨迹。
狸吾托着腮，慵懒道：“有什么必要看么？她写了什么我如今不在乎。”
不看便不看吧……
缘已错，及时了，了了便不可二心，也无暇二心，他这一颗简单的心，也只能装下一个人的情爱。
白斯寒饮茶，牵牵嘴角，又连着问了几个问题：“你接下来有何打算？真就一直待在这大宅里？弃万花瑶台大好山海不要？弃万花族不顾？”
狸吾一生，多苦少乐，美满的快乐于他而言最是看重，报了杀父之仇，得不得万花瑶台倒不那么重要了。
“一座宅邸一双人，安心恬荡，虽无子女但夫妻恩爱，再不必承受世人压力与误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好之处？”
白斯寒言不清这样的选择究竟对不对，但也实在挑不出毛病来，默了一会端起茶盏，朝他示意：“功成名就这样轻言舍弃，我虽不解但也佩服，敬你一杯。”
“敬我？真是稀罕。”狸吾淡淡笑着，也沏了杯茶。
隔空举杯，各自饮下，白斯寒起身告辞：“我走了，我很感激你如此照顾雪儿。”
狸吾噗嗤一笑，也不起身送行，抬眼看着他：“我自家的娘子，用不着你感激。”
白斯寒撇撇嘴不搭理他，走廊边收合的油纸伞水渍未干，又被主人撑开，再次接捧漫天雪花。
锁好了院门，他又回到小厅里，冥思。
刚走了个人，让大宅突然安静了许多，静得连拐角处的气息声都格外明显。
狸吾悄悄走向那处，停在拐角探过头去，果真见白沐雪垂着头立在角落。
她一惊，此地无银三百两，言了句：“我可没偷听哦！”
“你不偷听躲在这儿又干什么呢？”
他环臂在胸前，侧倚在红柱上，瞧着她的窘态，心情蓦地愉悦。
小厅的火炉滋滋爆出火星，顷刻又恢复平静，沐雪盯着地面不说话，眼眉之间全是纠葛。
他知道她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知道她在考虑什么。
“不是说加件衣裳，加哪儿去了？”他揪了揪袄衣，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她蹭了蹭，轻声说：“我有事跟你说。”
狸吾亲了亲温润无暇的脸蛋，徒然把她抱了起来，东拉西扯说着其他：“你哥走了，我们继续。”
“继续什么……我真有事要跟你说。”
狸吾推开寝居的门，把她轻轻放在榻边，吊儿郎当的模样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在意白斯寒提过的事。
他蹲在榻前，伸手去解姑娘绒袄上的系带，立时被她抓住不安分的手：“你能好好听我说嘛！”
“不能，现在没心情听你说。”他笑笑，拥着她压着她翻上床榻。
狸吾牢牢锁着她，鼻息叹进她缠了发丝的脖间，另一只手轻松脱去她碍事的绒袄，小人儿瞬间瘦了一圈。
寝居的门是开着的，厅里的大暖炉渐渐让屋子暖热许多，他在她身下垫着厚厚的被褥，捏了捏娇艳欲滴的脸颊，道：“这回可不能再说冷了……”
她偏过脸，支支吾吾道：“难不成你想待在这儿，是为了成日为所欲为……”
狸吾的手支在榻上，向下望着她，深潭似的眼里藏了许多没有剖白的心思。
她时觉得自己看不清他，读不懂他，分明是重情重义之人，却总给人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感觉。
他忍笑贴近，修长的指节熟练地解开她衣上的鸳鸯扣，来了一句：“那你猜错了，你夫君无论在哪儿都可以为所欲为，我皮厚。”
替她骂了这一句，倒叫白沐雪无话可说，耐不住人家脸皮厚，本该一大堆想说的要事，也都被他慢慢消磨得没了精力。
冬寒风也凉，榻上双影反窜上无名之火，入手的温香软玉眷恋不休，他窥探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处处爱怜，处处摩挲。
她侧身躲了躲：“你……等等……我有正事要说……别……”
“嘘……这就是正事，安静点……”
他释放出膨胀的心思，对她的触碰仿佛缓慢，实则急促。
磨着磨着他没了耐心，开始击溃她的理智，抽离她所有的力气，听得她嗯嗯呀呀不成语，主导者便越发得意忘形……
窗子关得紧，屋外的雪看不清榻上一片春意盎然，听不清男女断断续续的吟唱。
雪，自顾自地下着，不眠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