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又道:“你们要是担心我逃跑,就派一个人押着我去,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到那一问就知道了。”
左侧的兵卒思忖一瞬,便放下刀柄,而后抬起下巴朝右侧的人示意.
那人不耐烦地摇头,而后将我反手压住,往前推。
我走在前面,并不知方向,只能走两步停三步。
身后的兵卒见我磨磨蹭蹭,不耐烦起来,索性拉下腰带将我绑住,拖行在后面。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什么也没说,只祈祷着他快些带我到俘虏营,让我早些见到张娘娘她们。
昨夜实在太乱,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重伤,还有被强行带走的知夏,她还不知道流落在哪里,是不是还活着…
我必须要尽快回到她们身边,确认她们完好无事才能安下心来。
我低着头跟在后面,脑中乱蹿着张娘娘她们的伤情,前面的兵卒不知何故突然停了。
我反应不及,径直撞上他的后背,险些翻倒。
好在他的手臂适时将我拽住,这才不至于坐在地上。
我迷糊的眼睛顺着手臂向上,突然发现那袖口竟改换了花纹,多出了几缕金丝。
脑中混乱的画面立时被驱散,便磕巴着念:“三…三太子…”
昨夜虽是救人,可到底是看了我的身子,按大郑的规矩,我便只能是跟着他。
可他不是郑人,我们也不是在大郑,自然不必守这样的规矩。
一早起来没有看见他,大松一口气,才趁机躲开,没想走出了那么远,竟还能那么巧碰见…
他的手一用力,将我整个拉近,胡茬几乎贴上我的耳垂。
“你们郑人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就溜走了?”
他张口闭口都是郑人,话里话外尽是轻蔑与嘲讽,显然又是对我不满。
可昨夜毕竟是他救了我,于情于理我都该道谢。
便撇开头,躲开他的脸回应:“谢谢三太子。”
说话的声音并不很大,却十足发自我的真心。
如果没有他,昨夜我定然活不下去,一句道谢,是我该说的。
我道了谢,也表了心迹,便也该散了。
可他却不肯放,偏偏握住我的肩膀,指节还发起狠来:“就这样?”
难不成还能怎样?我吃痛地挪开身子,只想敷衍一阵便快速逃开,便又诚心解释一番:
“我是真心向三太子道谢的,并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
如若因为无知而冒犯了三太子,还请太子不要与我一个小女子计较。”
他看我放低姿态,握着我的手掌松了些,只是仍不肯放开:“那你打算怎么谢我?”
我咯噔一声,未想他会有此一问。
他贵为渤海皇子,有什么是求不到的?难道还需要一个女俘的回馈不成?
可我不免又想起数日前乌独卜拖走十四姐的画面,那时他也是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现在这句话竟然也从三太子的口中说出,不由得令人头皮发麻。
他想让我做什么?当伺候他梳洗的奴婢,还是专为他暖床的侍妾?
我的脑中一顿,忽想起他的手的在我身上流连,便觉呼吸急促,忙拢住衣襟,后退好几步。
“我定会为日日祈福,以报三太子救命之恩。“
他大手一收,将我箍在怀里。 我心肝乱蹿,狂推着他喊:“你要干什么,你放开我!放开我!”
他推我一把,皱着眉头问:“你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
我见自己反应过度,便舒展开身子,故作无事:
“渤海的男人爱对女人动手,情急之下有些激动,三太子莫怪。”
他听我如此说,话语便软和了些,好像是朝我申辩:“懦弱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我不是。”
我对他如何并不上心,只是心中嘀咕:是,你不打女人,但抓捕与逼迫也并不比殴打更为高尚。
当然,嘴上还得应:“是。”
“三太子没什么事的话,我这便回俘虏营了。”
说着便绕开他,继续往前。只是,没走两步,又被他拦住去路。
“我什么时候允许你离开了?”
我呆立在原地,心中正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未有结果,便被他扯住,提上黑马。
“你要带我去哪里?“
“我要回俘虏营,你放我下去!你放开下去!”
他也没理我,只是飞跳上来,穿过我的腰间,紧拿住缰绳策马往前。
我不肯去,与他争那缰绳,他便终于开口解释:“今晚二哥设宴,郑国皇帝妻女都要出席。”
渤海人多是莽夫,平日行军乏了,便挖空心思从我们这些俘虏身上取乐。
上次设宴的惨痛还在眼前,这回还指不定是想出了什么法子折辱我们。
无论如何,我都不想再重复吴家寺那夜,便抓着缰绳不肯放手。
“酒宴而已,哪个女眷侍候都是一样,少我一个不少。“
”昨夜张娘娘受了重伤,昌平哥哥一人怕是照顾不过来,还请三太子放我下去。”
他勒马,脸色低沉下来:“你这是想去见张妃,还是想见你的情郎?“
我仰起头,“自然是我的家人。“
他便松开我左右腰的禁锢,让我下马。
“张妃和你妹妹倒是没什么事,听塞里布说也在今日受邀之列,本想着带你去见见,你既然不愿,就下马吧。”
我本就是担心她们,听他如此说,便又抓了缰绳不肯松开。
连忙软声道谢:“谢三太子,我与你一道去便好。“
他看我不再挣扎,也没多话。只是加快了速度,往东北角策行。
穿过毗邻的营地和葱郁的一小片林木,没一会儿便到了另一个营地。
营地的中将处搭着一个大帐,看着比寻常的帐篷大出两倍不止,显然是专门搭了摆放酒宴的。
左右又分设有两个小帐,不时有端着食物酒水的女眷,从中进出。
我们便在右侧的一处小帐前停下。
三太子跳下马,顺手将我抱下,又将手里的马鞭丢给守在门口的侍从,这才大步走进帐里。
我跟在他的身后,直走进那一片嘈杂与欢笑声中,远远地看见二太子与国相正高坐在中央。
五姐与那个与嬛嬛有几分相像的姐姐,分别站在他们的身侧。
两人身着罗裙,头戴朱钗,似乎并未受什么劫苦。
她们的左右又分列着各位将领,将领的身边则各列着一两名皇室女眷。只是面色惊惧,灰白发暗,似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皇兄与父皇坐在粘末罕的右侧,不时举着杯子,点头陪笑。
曹皇后与许太后则满脸羞愤,眼睛直锁着地面未曾抬头。
三太子与粘末罕寒暄了几句,便兀自坐到额鲁观的右侧席位。
我跪在他的身侧,如上次一般为他甄酒。
细扫一圈,辛姐姐和张娘娘她们都未到场。
辛姐姐或许事是因为还没有醒,张娘娘与嬛嬛也不在,只可能是昨日从马车上翻下受伤了。
我心中有忧,手里的酒壶满溢了也未知,抬眼见三太子面色铁青,才慌里慌张地用衣袖擦拭着漏洒的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