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我便被蛮力扯带着往前。
方才围住我们的兵士,眼看我没法带走知夏,不安分的手,登时又开始扯知夏的衣服。
知夏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整个人连带着被拖出雨棚之外,可双腿却被那些兵士拽住不肯松开。
我张着嘴巴,对着脖颈上的手臂一咬,迫使那秃子将我放开,得了空忙去帮知夏。
可还未抓住她的身子,我的后领又被秃子整个提起,吊在空中。
我的手臂一松,知夏便被扯回雨棚,淹没在密密麻麻的人影之中。
我朝着人群伸出双手,可穿流而过的,仅仅只有寒冰一样的雨点。
我听到知夏不停地喊我:“公主,救我!救我!”只想不顾一切摆脱身后的人,冲上去救她。
可还没等我挣扎,整个人便被后力一甩,摔入另一个泥坑。
我呛了一口泥水,擦着眼睛想要起身。身前便响起一阵马蹄,正直朝我奔来。
我双手交叠挡在头顶,试图减轻自己的恐惧。
但意料之中的冲撞并未发生,那尖锐的嘶鸣只是盘旋在我的上空,便骤然停下。
浑浊的泥水被巨大的冲力溅起,直泼向我的口鼻,我呛得直咳嗽,倒在地上再无法挣扎。
一片嘈杂中,终于有一个声音自上而下:“怎么回事?”
我的心脏乱蹿,认得那是三太子的声音。可按照行程,他们又不该出现在这里。
我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竖着耳朵要分辨清楚,便听身后的兵士问:“三太子?”
“突遇暴雨,押解宁王亲眷的马车翻了,这个公主想要趁机逃跑,我们正要把她押回去!”
逃跑?也不看看这天气,我能逃到哪里去?这些人扯谎的功底比我还拙劣。
三太子的声音压低下来:“哪位公主?”
身后那个人撞了下另一个人:“叫什么来着?”
另一个声音回答:“郑-郑嘉元,对,郑嘉元!”
身后人便扯住我的大臂,将我从泥潭里拎起:“对,就是她。三太子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把她带回去了。”
我强行与他推拉,想脱离他跑到三太子的马前,他被我惹怒,当即咆哮:“贱人!”
他抬起手,试图抡下一个耳光。可一声脆响,动手的人反倒痛呼着跪到地上。
我眯着眼睛去看,只见他用左手,接住半截血淋淋的断掌,整张脸扭曲得可怖。也顾不得痛楚,忙跪在地上连连叩首。
我循着他跪拜的方向去看,便见三太子手提一根淌血的鞭子,凌厉得像是阎王。
我浑身发麻,连心跳也几近冻僵。
三太子收起鞭子,若无其事地丢下一句:“和乌独卜说这个人我带走了。”便将我横拽上马,疾驰出去。
我本就呛了很多泥水。此时倒着颠簸摇晃,灌入的沙粒卡在喉咙口刮得更生疼,每一瞬都好像被勒住脖子,憋得快要爆炸。
我伸出手扯动三太子的衣摆,可颠簸的马上,这样的动静根本没令他察觉。
我又按了按他的小腿肚,他这才放缓马速,将我竖放到他的身前:“你想说什么?”
我背靠住他的胸口,脑袋抵在他下巴的胡茬上,冰冷的雨帘从他的头盔正正流入我的胸口。
因为倒灌而涌起的血气再次结霜,冷得连发抖也无法做到了。
我的眼睛闭合起来,觉得意识正向沙漏一样缓慢滑走。
他意识到我不对劲,便用拿着马鞭的手拍了拍我的脸,我很想告诉他:我冷。
但唇瓣、肢体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疾驰的马蹄终于停了,他抱着我走进一个没有雨的暖帐,边走边喊门口的侍卫:“生火!快!”
而后将我放在另一侧的地上,剥去几乎结冰的衣物。
他的手不停地摩擦过我的肌肤,试图找回我流失的体温。
男女有别,我本该觉得羞耻,可那火炉子一样的温热传递进来,只令我贪婪地想要汲取更多。
擦拭一会儿后,我感到身上的冰冷缓和了稍许。
三太子便拿了件自己的衣服将我盖住,而后将我抱到刚起的火堆旁取暖。
我微闭着的眼睛茫然睁开,接收了一滴从他额上滴落的雨水,又觉得刺痛万分,再次合上。
他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身上仍带着寒气,便换了身衣服重新回来。
左侧的柴火越发旺盛,浑身的血脉也在这种烘烤下被缓慢地解冻。
我感到胸口柔缓了些,而四肢仍然僵硬着无法动弹。
便张动着唇瓣,无声念着:水…
三太子盯着我看,竟然领会:“你想要喝水?”
我点点头,他便快速跑开,从什么地方拿来一袋水,一手抬起我的后背,一手将水袋放到我的唇角。
我轻吸了几口水,觉得干痒的喉咙终于顺滑了许多,连带着呼吸也舒畅起来。
三太子合上壶盖,不停喊我:“不要睡!”
我刚刚融化的双手围住他的腰背,好像将自己挤入一个温热的火炉之内。
支离破碎的思绪也变得软绵绵的,而后化成了一滩水。
……
伸动着四肢醒来时,柴火已经燃烧殆尽,我揉动着脑袋,梳理着自己处在这里的前因后果。
暴雨、知夏、三太子,竟然在同一日遇上,那一幕幕显得那么不真实,更像是一个杂糅的梦境。
可火堆旁架晾着的衣物,又真切地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
我半撑起身,扫视过帐篷的角角落落,四壁空空。
除了帐角的一张床,与火堆旁的一张书案,几乎什么都没有,而三太子也并不在这里。
我松了一口气,缓慢翻身起床,走到火堆旁将晾干的衣服套上。
四肢的酸痛并没有预想的烈度,仿佛是涂过了药水。
我没有多想,便快步走出帐外,想趁三太子回来前,回到张娘娘身边。
但刚出帐门,便被两个守门的卫兵横叉着兵械拦住。我后退了一步,向他们解释:
“我是宁王的妹妹,三太子命我醒来后就自行回到俘虏营。”
他们面面相觑,商量了几句,却并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