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陷入自我怀疑,莫非自己当真有什么不得了的异禀?
当然,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及时告诉俞修缘的。于是我急忙转身出门打算去追她,但是好巧不巧,我刚踏出屋子还没两步就听见院里的角落传来动静。大约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我的耳朵倒是比寻常人灵敏许多,若有人进门我应当是能感觉到的,因而才会被如今这样莫名奇妙的动静吓了一跳。
“谁?”我皱着眉问。
而话音方落,那动静却悄然向我移近。
我胆子小,被这诡异的气氛吓得赶紧退到树后,正摸索着准备往院外逃去,却听见身后传来声音。
“站住!”那人的声音十分虚弱,却透着满满的压迫感。
他轻车熟路似的往门上一靠,问:“你是谁,为何会在我家旧屋中?”
“你家?旧屋?”
我脑子转了半天,正猜测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而他却突然上前扼住我的咽喉,手指触碰上来的一瞬间我甚至能闻到一股非常明显血腥味,挣扎时才知道原来他手臂上全都是血。
他沉着声音又问一遍我的身份,我见实在挣脱不了,于是只得如实相告。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反而把手一松,还十分文雅似的道了个歉。
随后,他也终于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就是大娘口中那位久久未归的长子解柏离!
听完这些话,我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见他突然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我摸索着蹲下身去探了探鼻息,发现他没死,但浑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
无奈,我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进屋子,本打算再去请个郎中过来,可是刚转身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腕死活不让出门。
这么重的伤不请郎中简直与寻死无异,我执意要去,他却比我还犟,无论怎么劝都油盐不进,没办法,我问:“那我独自出门去把药抓回来总行了吧?”
听完这话,他终于略微点了点头,掐准时间似的又昏睡过去。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状态,我怕他这副模样吓到小豆丁们,于是嘱咐孩子们暂时休息几日不必过来;又因为他特意叮嘱不能让旁人知晓他已经回来的事,故而难为了我这个瞎子,不仅亲自去药铺为他抓药,还要苦心竭力想着法子阻止旁人进院。
但事情总归是有瞒不住的一天,这日我前脚刚踏进门就听见俞修缘已经来到身后。
“三七”,她担忧似的,说:“这几日都不见你,他们说你病了?可好些?”
我脑子一懵,正努力想着自己接下来的措辞,但为时已晚,我身后已经传来动静。
顿时,四周的气氛随着这一声动静而瞬间凝固。四目相对之时,两人明显都是一愣。
随后,解柏离先反应了过来,我听见他颤着声音忽然喊了句:“缘儿……”
不知过了多久,俞修缘迟迟没有应话。我还以为是解柏离认错了人,没想到俞修缘却突然飞奔上前将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
这回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她心心念念的那位意中人竟然就是解柏离!
久别重逢,两人相拥许久。可怜我清淡一人独自坐到秋千上感叹这天下还真是小之又小。
过了许久,俞修缘大概是终于察觉到我的凄惨,于是抹了抹挂着的眼泪转身坐到树下小木桌旁。随后,解柏离定下心神,缓缓道出自己突然回来的前因后果。
原来他得到朝廷重用之后一直挂念着想把家中人接去同住,而如今终于将一切安置妥当,所以此番特意回来与家人商议此事,却不想朝中之敌竟然派人买通了沿途山贼一路追杀他。
说到这,他面色沉了沉:“此番前来山高水远,凶险异常,我来时所带的随从皆因护我而死,若非他们,我恐怕是当真回不来了。我原以为已经摆脱了追杀,可路途之中还是不慎被发现了踪迹,那些人知晓我在此地必定还会再追来,故而我才万般谨慎,又隐瞒身份躲到了旧屋里来。”
一听这话,俞修缘忧虑道:“既是如此,那些人很有可能会潜入城中继续打探你的消息,你藏于此处并非长久之计,不如我回家中与爹爹商议商议,让你住到俞府去,俞府有家丁护院,起码比这里安全些。”
却不想她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解柏离一口回绝,他深情似的瞧了瞧眼前心心念念之人,说:“其实我此番回来原本还有另一件要事,但如今这样的处境,看来只能暂时搁一搁了。”说罢,他正了正色,继续道:“此事乃官场争斗,俞府还是莫要卷入这趟浑水之中为好,而且我已暗中遣人回府报信,最多十日便会有人前来接应,时在那之前我只需销声匿迹不暴露身份即可,无需担忧。”
俞修缘大概也觉得此话有些道理,便不再强求,只说:“你自幼习文,而那些刺客皆是凶悍的亡命之徒,我终归还是放心不下,既是如此,以后我就在这里保护你罢。”
听这二人说了半天话,我手中茶水早已抿尽,身旁掠过的风里夹杂着花楹浅香,不知为何,我突然悲悸起来,总觉着这一幕似曾相识。
久别重逢,二人总归是有说不完的话,于是我主动住到了城中客栈里去。自古而来客栈都是众人纷聚之地,我倒也正好借此留意刺客动向。
这日,我正悠哉悠哉举着一杯清茶听旁边桌上的人闲谈,而一俯首,却听见俞修缘来楼中寻我了。
她这几日常来,又四处打点,生怕楼中小二欺负我是个瞎子而有所怠慢。每逢这时我都会笑笑,也顺其自然接下了她的好意。
这日,她慢慢落座于我对面,向我说起了她与解柏离的前尘往事,她说:“我与他自幼相识,算是青梅竹马。那时的解柏离家境贫寒,上不了学塾,便时常想法子用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与学塾里的孩童们交换竹册。那时我年幼不懂事,偶尔会刻意去刁难他,他倒也不气,手里的东西我看中什么就给什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只对我如此。此后,我心生愧疚,于是偷偷买了竹册送他,久而久之……就互生情愫了。”说到这,她笑了笑,我听出那声音里含情脉脉。
她又继续道:“后来他终于可以进学塾了,而且还成了个书呆子。我怕他变成文弱书生之后手无缚鸡之力,就想着,既然他习文那我就习武,等他金榜题名,他护百姓,我护他。可惜……”她顿了顿,语中有半分落寞,“我与他早已私定终身,原本想着他离开之后最多一年半载就能回来再相见,却未料到那番一别竟然蹉跎了五年有余。”
五年不能相见,即便有书信寄托相思却也难熬。我不禁想起先前解柏离的母亲曾与我说过的话,顿时心中一惊,若按算命先生所说,他前几世皆是爱而不得,生离死别,那这一世岂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