嬛嬛被冲力一甩,连滚了几个跟头摔到地上。
我往前一冲,快速勒马停下,跌撞着奔到嬛嬛的身边。
我将她从地上抬起,手足无措地按住她撞破的额头,疯了一样喊:“叫太医!叫太医!太医!”
我一遍一遍叫唤着:“嬛嬛,你怎么样?你不要吓姐姐,你没事吧?”
“你应我一声,你应姐姐一声,嬛嬛!”
她扑闪着睫毛,艰难地握住我的手。“嘉元姐姐,你帮我看看,这个孩子死了没有?”
我的眼睛酸胀地可怕,恍惚去看她的罗裙。
重重叠叠之间,鹅黄色的褶皱已经吸附满鲜血,膨胀起来。
再忍不住哽咽:“嬛嬛,你怎么这么傻呀!”
她苍白着脸,从我摇头:“我不要生他的孩子,我要杀了这个孩子。”
我心痛欲裂,只一遍遍重复着:“嬛嬛你跟我说话,你不要睡,你不能睡,听姐姐说,不能睡。”
“来人,快来人啊!”
“救救她,救救她!”
......
昌平哥哥过来时,我的眼睛完全陷入了模糊。
层层叠影里,他似乎指了指什么,而后几个士兵奔忙起来,将一辆马车驾到了我们面前。
他抱着嬛嬛上车,对我说了句什么,可我被手上的鲜血吸去了所有注意,什么也没听清。
三太子将我从地上提起,拖到他的马上,冷嘲了一句:“你不是不会骑马吗?”
我什么也没答,只是木讷地坐在马上,跟在马车后头回到寺门口。
张娘娘与辛姐姐慌慌张张钻进马车,再也没有出来。
而我则如木鸡一般呆立在马车一侧,眼睁睁地看着一盆盆血水,从马车里端出又端进。
张娘娘与辛姐姐的哭喊,隔着木板响动在我的耳侧。
我只觉得什么东西正拉扯着我的心,令我虚浮起来,分不清眼前的状况。
不知过了多久,昌平哥哥与张娘娘才终于下车。
我忙拉住她们问:“嬛嬛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事?”
昌平哥哥只是无奈地摇头:“小产了,今后,恐难再受孕。”
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
张娘娘噙着泪,当即跪在三太子的脚边。
“三太子,深陷囹圄并非我们所愿,老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但公主无辜,还请念在她从未参与政治,且为渤海孕育过血脉的份上,容我们休整两日再出发吧?”
我第一次看张娘娘如此卑微,握紧的拳头几乎要将自己捏碎。
三太子还未答话,塞里布反闷哼一声:“这郑国娘们就是多事!不就是死了个孩子吗?”
他指着昌平哥哥抱怨:“李昌平,前些日子,你奉国相命令让有孕的女子下胎,她们怎么都好好的?”
又走到三太子身侧问:“这出发批次与时间都是二太子与国相商定好了的,怎么能为一个女人耽搁了大军进度呢?”
乌独卜也一唱一和起来,“对啊,昨日还听阿爹说:
郑磐那小子还不知道躲在哪里,随时可能冒出来,这几个女人还是早早押到上京更为稳妥。”
我听着这些冷血的话,真想冲上前撕了他们的嘴脸。可张娘娘却死死握住我的手,不让我挪动半分。
我恨极咒骂:“你个禽兽!死的是你的孩子!”
他哼了一声,斜眼看我:“一个千人骑的俘虏,谁知道怀的谁的种。”
我再也无法忍受他对嬛嬛的污蔑,甩开张娘娘的手就要冲上去。
张娘娘站了起来,牢牢挡在我的面前。
“我们郑国女子素来恪守礼度,一女不尚二夫。嬛嬛尚未出降便被你强行劫掳本是不幸,你既不认,还请放她安生。”
赛里布盯了张娘娘半晌,转而揪住她的脖子:“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管我?!”
我咬他一口,与张娘娘后退半步,他便又圆睁着眼,拔出刀来。三太子见情势恶化,当即将他挡回:
“赛里布,这几个俘虏是皇上钦点,要与郑磐那小儿交换城池黄金的。“
”你要是这么办事,她们没几日就被你吓死或自尽了,我看你怎么与二哥还有皇上交代!”
赛里布咳嗽了声,仿佛是才想起方才得许诺,这才收起刀,愤愤站到身后。
三太子便转过身,再次下令:“传令下去,按照原定计划,一个时辰后出发。”
乌独卜搂住十四姐,趁机拽到三太子身侧:“那三太子,这个女人我就带走了?”
他看我一眼,点了点头。“你带一个,我便换一个。我就把这个女人带回去充数吧!”
乌独卜本就烦我是个刺头,见三太子要我,当即点头应许。“这个刺头,我正愁怎么收拾她呢,交给二太子,是再好不过。”
我却不肯答应:“不,我不会离开她们的,你们不能把我们分开。”
乌独卜见不惯,扯住我的肩膀,便将我押跪在三太子面前。“你不过是个奴隶,还以为自己是公主,可以任意挑选吗?”
我拗不过,只能以退为进,拉住三太子的衣袖。“嬛嬛重伤,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发发慈悲,别让我们分开。”
他摆了摆手,挥退开旁人问我:“你知道乌独卜与赛里布是什么样的人,你还要留下?”
我何尝不知,本意是指望着他们能遵守承诺,不料三太子还在场,他们便忘得一干二净。我若是不在,实在不能放心嬛嬛她们。
直得硬着头皮应承:“是。”
他上前一步,用手摁住我的右肩,低声问:“不后悔?“
“不后悔。“
他便松开五指,翻身上马。“好,这可是你自己走到我的身边的。我等着跪着求我的那一日。”
这一次,我没有再反驳他。
我几乎已经预感到了接下来的可怖与艰难,可我真的别无选择,真的无法做到保全自己,而放任她们被欺凌。
嬛嬛的受伤终究没有推迟北行的行程,但因为出血实在过多,他们最终同意了我们乘坐马车,放缓速度。
我们将所有厚重的衣物都铺在她的身下,好让她减少一些颠簸。
整理完毕,才得空躺靠在她的身侧。这一躺,才惊觉全身的瘀伤早已发酵,方才只顾着嬛嬛,逼着自己强撑。
一下松弛下来,这些伤口便再也抑制不住叫嚷,疼得我弯起身子,直冒冷汗。
辛姐姐帮我涂了药,我便与嬛嬛一道,沉沉地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