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不是精致的姑娘,却唯独对焚香有着一股子执念。
不是因为知夏总爱贪小便宜,从各个摊贩手里搜罗一些千奇百怪的香料,而甘愿为她做试炼。
也不是因为春娘说,康邑城里的大家闺秀,都会焚香熏衣来显示格调,或取悦自己的丈夫。
仅仅只是因为昌平哥哥喜欢,他说那悠悠袅袅的香气,会令他忘了那些不愿意记起的过往,令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单纯地以为,那香气会令他在我的身边停留得更久一点,或许还能让他对我产生有别于妹妹之外的些许情愫。
谁承想,它竟会吸引来一个魔鬼。
我第一次无所畏惧地直视他的眼睛,尝试着通过他那无比幽深的眸子,看到他的心底。
我很想知道,那本该是正常人最柔软的所在,到底藏了怎样一幅刚硬的心肠,使他能够将一群女眷折辱,逼迫至此。
可我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因为他太冷静了。
他不像得胜的渤海兵士那样盲目狂热,也不像粘末罕那样有张扬的欲望,甚至没有他哥哥额鲁观,脸上那种偶尔闪现的纠结。
他更像一只,永远躲藏在暗处,眯着眼的猎豹。
沉沉地屏着呼吸,只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再突然冲出,将自己心仪的猎物狠狠咬死。
而可悲的是,我们正是他亟待抓捕的猎物。
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漂浮起来,连带着嗓音也好像飘在空气里。
“为了对付我们这几个妇孺,竟然能出动这么大阵仗,三太子还真是看得起我们。”
他从马上俯身,朝我靠近:“能让我这么大阵仗对付的女人,你的确是第一个。”
我无话可说,甚至连颤抖都忘了。
只是麻木地摊开手掌,任由那件外衣滑落到地上,而后喊了嬛嬛她们下船。
我没有让她们挣扎逃跑,因为那毫无胜算,只会给她们带来更多伤口。
三太子很满意我的举动,侧身一提,便将我捉到他的马上,随即往寺里赶去。
凛冽的北风中,我看见雪地的两侧,有一排光秃秃的树木。
他们远离枝干的末梢被雪压弯了腰,不知道还能不能挺到春天,再长出新芽。
但于我而言,一场更艰难的旅途正徐徐展开。
我知道,一旦我被逼着走上去,就很难再返回来时的故土。
作为这场出逃的主谋,我的行为深深惹怒了粘末罕与额鲁观,他们分别派出了自己最得意的将领共同看押我们这几个重犯。
而我则被单独关押到了柴房,由三太子亲自看管。
起初我以为他会动刑折磨我,或是以张娘娘她们为要挟来讯问我,让我出卖昌平哥哥。
可他仅仅只是将我关着,再也没有出现过。
于我而言,那正是我所希望的,我丝毫不想面对那个洪水猛兽一样的男人,也太需要时间好好休养,缓解这段日子以来的累累伤痕。
我猜想着,也许五哥已经与勤王之军汇合,渤海人忌惮他,而暂时放松了对我们的监押。
但这个希望,很快就被乌独卜证明是个妄想。
在粘末罕的默许下,他与那个毁掉嬛嬛的赛里布一起,再次奸淫了这里的女眷。
每个夜晚,我的耳边都环绕着那种梦魇一样的笑声,以及与它同步上演的哀求与尖叫。
那声音凄厉而绝望,直勾勾穿过这薄薄的围墙,而后幽幽地渗入我的心脏。
好像一个恶魔,不停地在我的耳边嘀咕:别急,你就是下一个。
直觉告诉我,那是一种特别为我准备的精神折磨,为的就是利用恐惧来软化我的反抗意志,让它被奴性所取代,将我彻底驯化为俘虏。
可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也永远不会甘心成为一个俘虏。
我不敢睡觉,不敢眯眼,甚至不敢靠近门窗。
只是将自己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墙角,草木皆兵地提防着周围的一切声响。
一日、两日,我始终坚持着。
可到了第三日,我的眼皮好像灌满了铅,怎么也无法抬起。
我眨巴着眼睛,又努力了几次,可酸沉的眼皮终于还是脱离了意志。
它快速耷拉下来,将我带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我告诉自己,那就睡一会儿吧,就一会会儿,不会有事的。
可就在这时,柴房的木门怦地一声被撞开了。
几个看守的卫兵被乌独卜的笑声鼓舞,借由职务之便闯了进来。而为首的便是我因为心软而饶过一命,仅仅是扎瞎了他一只眼的男人。
他们道听途说了关于我犯的重罪,并从过往几日的无人问津状态,判断出我可以被随意报复,而不会被问责。
于是消除了仅有的后顾之忧,像饿极的野狼一般,急切地扑向我这块血肉。
起初,我剧烈反抗着,可他们将我的脑袋烂泥一般撞到墙里。
当我咒骂时,他们又会捡起地上的柴火狠狠地抽在我的身上。
直到我终于抬不起手,翻不动身,他们便开始肆无忌惮地扯我的衣服。
与他们相比,我才发现,三太子居然是温柔的。
强烈的疼痛与屈辱在我的身体里交互鸣叫,我想要反抗,想要杀了他们。
可我只能像具尸体一般躺在地上,仍由那些恶心又脏污的面孔靠近我麻木的皮肤。
我的意识随着鲜血穿透鬓发,江河一般流入地面,连带着灵魂也渐渐丧失了体温。
我猜想着,那三个公主就是这样死的。
被侮辱、被抽打,而后逐渐灵肉分离,离开了这个尘世。
我觉得很累,眼睛有说不出的酸涩沉重,只想永久地陷入沉睡。
可我的理智又对我说:我不能死,不能丢下嬛嬛他们独自前行。
半睡半醒间,风雪将柴房的木门吹开,几片探入的雪花带来了一双缂金马靴,而它的主人,拥有着与积雪一样冰冷的脸。
我看到一双放大的瞳孔与银光闪烁的刀锋,在那些饿狼一样的身影里穿插晃动。
那模糊的影子左右闪躲,最终交叠出了一片浓密的血雾。
有些人倒在里面,惊恐的双眼不甘心地凝固着。
有的人穿行其中,平静地拖动着与他们一样服饰的尸体。
而那张冰冷的脸,则显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柔缓,强势而野蛮地塞满了我仅存的印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