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德通过这次失败的投资，那颗不甘于寂寞的的心终于彻底沉寂下来。
什么事业，什么追求，什么野心，一切都变得不具意义。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
有时候他自问，吴成德你还是原来的吴成德吗？
当日的雄心怎么转眼不在？
老骥伏枥的壮志哪儿去了？
难道你吴成德就这么脆弱吗？
有点风雨就直不起腰？
有点泥泞就裹足不前？
有点挫折就心有余悸？
仿佛又有一种潜在的声音给出了坚定的回答：没有！
吴成德没有变，吴成德并不是没有尝试过失败。
何况这次并没有伤到元气，他依然可以继续下去。
但是已经是奔六十的人了，好年华早已不在。
是真正老了，认了吧。
尽管这种声音是消极的，但又是现实的。
他是该平平静静地品茶赏花看风景了。
胡小红自从拿走钱以后一直未露面，直到又一个秋风扑面的好日子突然出现在了吴成德的面前。
吴成德对胡小红的态度很淡漠，在他心里这个人不会给他带来什么好消息。
但主人之意还是要尽的，顺手给胡小红冲了一杯茶。
看着电视，正眼都没有看胡小红一下。
胡小红对他的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也许都在意料之中，看上去似乎不在乎，端起水杯吹了吹杯子里浮着的茶叶，抿了一口说：“老吴，下一步你还准备干点什么不？”
吴成德似搭非理地：“这年头干什么都赔钱，倒不如在家里坐着省点心。”
胡小红也知道吴成德这话是朝他来的，不乏对上次投资保健品的事隐含责怪。
即使吴成德未曾埋怨过他半句，他的内心里总觉得有一种负疚。
上次投资的事一开始他说得天花乱坠，走到后来那一步与他的极力拉拢有很大关系。
两个人顿时陷入短暂的沉默。
吴成德手里拿着电视机遥控板不时地在调换频道。
胡小红又抿了两口茶水打破了尴尬：“老吴，我要出去了。”
他说出这句话，本以为吴成德会惊讶会追问他的去向，没想到吴成德过了几秒才不冷不热地递过一句话来：“多坐一会吧。”
说完，吴成德才慢慢把眼光投过来。
胡小红一听知道吴成德没有听懂他那句话的意思，就又纠正说：“不是，老吴，我是说我要出外省去投资了。”
吴成德这才明白过来，随口问：“你要去哪里？老胡，你不要又像上次那样走上岔道，保健品侥幸没有闪了腿，别再去外地——”
他的话没有说完，胡小红已经听得很明白。
胡小红知道吴成德现在不高看他，这一点从吴成德后来对他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来，能感觉到。
但他完全理解。
毕竟吴成德以前曾是一县之供销社主任，没有两把刷能从乡下小供销社一下升到县社？
本来就眼高，再加上上次跟他合作几乎赔尽血本，这种态度也属自然。
听吴成德说这话，一半是忠告，还有一半意思是鄙视和不信任。
胡小红这次没有太多的解释，而是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这次是跟着一个朋友去内蒙，还开煤矿，老本行。”
吴成德听后往沙发上靠了靠：“哦，那个朋友可靠就好，不过现在的煤炭生意不如前几年，咱这里已经全部改制给大矿，还像以前那样小打小闹就怕形势不允许了。”
吴成德这话也许可以算作一种忠言和提醒。
在胡小红听来并无反感
“就是——”胡小红欲说又止，眼光躲闪开。
吴成德对胡小红这个微妙的表情反映岂能感觉不到，显得很是诧异：“什么？”
“老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清楚，想来想去——我还是——”胡小红吞吞吐吐不知道该如何和吴成德说。
这次倒是让吴成德表现得很急切且不耐烦：“老胡，你是要说什么，有话就说呗，磨叽个啥！”
心想不成是又弄什么小聪明来拉我再入伙，这次你就是把井口说成大天我也不会相信。
吴成德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胡小红看着吴成德显得小心翼翼：“老吴，是这样，我本来也是好意，就，就瞒了你一件事。”
吴成德一听更加疑惑不解：“老胡，你这是演得哪出？卖什么关子？”
胡小红直了直脖颈：“是这样，老吴，其实，我知道是谁买走了咱的机器，是谁跟咱抄底保住了咱的损失。”
不听则已，一听，吴成德难再保持平静，迫不及待地问：“谁？是哪家？”
胡小红声音不高：“不是别人，就是开露天煤矿的那家。”
“露天煤矿？——是祁向北？”吴成德懵懂了一下才回悟过来。
胡小红接下来的回答更让他不能淡定：“应该是吧。”
“老胡你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是应该是？难道有可能不是？”吴成德看上起像是生气。
胡小红连忙解释：“老吴，是这样，出面的是祁向北的一个合伙人，祁向北从始至终也没有露过面，那个合伙人我也感到很疑惑，和我们交易的每一项内容都要向别人请示汇报，我觉得他只是一个办事人，而他的后面有一个一直没有露面的神秘老板在操控。”
“神秘——老板？”吴成德脱口而出。
“一个幕后指使人，那个神秘人或许，或许就是你说的祁向北。”
吴成德听后陷入一阵沉思。
过了一会才冒出一句。
像是和胡小红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不应该呀，人家和咱们本无瓜葛，他们买去那些废铁有何用？而且回收去那些剩下的保健品又有何用？我们和他们只是一面之交，如果是要刻意救济咱们也没有道理呀，老胡，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越想越想不通？现在唯一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因为他们有钱，可以任性随意？”
说到这里他见胡小红一副莫可名状的表情，就又接着说：“这就更说不过去了，就是想炫富，满可以搞慈善救济贫困，在县里得个好声誉呀。这不声不响的就更说不过去了”
胡小红才不愿多去深究。
管他呢，古书里不是就有周瑜打黄盖愿打愿挨吗，人家自然有人家的道理，用得着费尽心思再去瞎猜吗？
他给吴成德留下一个猜想的悬念告辞了。
他可不愿再陪着吴成德去做那些无用功。
对胡小红，吴成德已不再上心，这种人最好不要在眼前晃悠。
胡小红留下的话，留下的省略号让他久久不能释怀。
为了这个悬念他足足等了二十几天。
因为露天煤矿的祁向北最近不在，回了南方老家。
他必须等回祁向北向他问个明白，打听个清楚。
他和胡小红不一样，胡小红生怕对方反悔拿不到钱。
吴成德现在是一心想着怎样才能弄个水落石出，哪怕对方反悔也无所谓。
本来他觉得那笔生意就是一笔让他良心不安的生意，他必须弄明白。
他终于去煤矿等到了祁向北。
祁向北对他很尊重，也很热情。
如果不是他拒绝，或许已经是露天煤矿的管理层人员了。
当时祁向北就真心想聘他，他没有答应。
今天他的到来，祁向北仍然不会怠慢。
一阵寒暄后，祁向北很随和地又真心向他提出了聘请他到矿上来做管理的请求。
他推说露天煤矿和他们以前干的小煤矿不同，原来的那套管理办法和制度已经过时拒绝了。
他有他的想法，他有他这次登门的目的。
祁向北原以为吴成德这次来是愿意来矿上打工，没想到他又拒绝得如此干脆，不免有点疑惑。
年轻人可不愿意绕弯子，就问道：“老吴，莫非你来是另有其他事情？”
吴成德心想后生可畏，他一定是明知故问。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再饶腾，索性和他摊开来明说吧，就直言道：“小祁啊，既然你这样问我，我也就明人不打暗语了，我是为前几天那件事来的。”
“前几天？什么事？”祁向北摆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样子问。
吴成德一看，凭你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也好，还是诚心不说也好，我反正没有任何顾虑，既然来了就要弄个明白才是。
就又说：“保健品那件事啊。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什么保健品？”祁向北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吴成德是拿定了主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顾祁向北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这样说：“前一段我和胡小红经营的保健品分销店不就是你们收购的吗？小祁啊，你可要和我说实话呀，有什么全部说出来，可不许瞒我啊！”
祁向北听了似乎很费解：“不是，老吴，你要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这码事，你能把当时收购你们的凭证拿来我看一下吗？”
吴成德一听两手一摊：“小祁，这个我还就是没有，当时是我的合伙人胡小红一手操作的，凭证应该在他的手里，可现在他已经去了内蒙。”
“那，对方是以个人名义收购的还是以公司名义收购的，这个你可清楚？”
吴成德一听想了想说：“胡小红刚开始的时候和我说过，好像是一个什么再生能源有限公司。具体我也没有细问。”
“再生——”祁向北叨念着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摇了摇头：“老吴，这个我确实不知道，应该不是我们公司，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吴成德很固执：“不对，小祁，胡小红跟我说有可能就是你们，他说是你们矿上的一个合伙人出面办的。这一点没错。”
祁向北又想了想很诚恳地：“老吴，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你们都已经拿到了款项，为什么还要找到付款人呢？”
这个问题也是吴成德预料之中的。
他说：“小祁，我们那个保健品就是一堆废品，连同那些机器设备，对方买去做什么既是我好奇想知道的，又是我所担心的。”
那个祁向北听了似乎很已经明白：“老吴，你的为人我作为一个晚辈很是佩服，如果您真想知道一下，那，这样，一会儿我把我这里的所有合伙人召集起来开个会，你就一个一个问，只要认识这个人，所有的真相也就全部明白了，你说呢？”
吴成德一听，祁向北的主意是不错。
可是当时候他是将事情全部委托胡小红办理的，即使真的把那人叫到他的面前他也认不出来。
于是，他向祁向北摇了摇头：“我压根也没有见过。”
“哦。”祁向北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又想了想说：“老吴你不必过虑，要不咱这样，我把他们都喊来，看他们之中是不是有人承认的，不管怎么说，收购这件事都是一件好事，我想只要是我们合伙人做过的，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你又不是来追要钱款，你只是想心里得个明白，甚至感谢一下，对吧？”
“是的，是的，小祁，我就是这个意思，那，要不，咱就这样做做？”吴成德从心里感激祁向北。
不一会祁向北就把所有的合伙人都叫到了一起。
接着，祁向北就简单地把吴成德向大伙介绍了一下，重点把吴成德被收购的事情说了一下，希望其中能有人站出来，也好成全了吴成德的心愿。
事与愿违，这样的大好事，竟然所有的合伙人都听了摇头，感到幽默，不免想笑。
结果大失所望，让吴成德感到深深的失落。
难道是胡小红又在瞎说？
要么是胡小红个根本就没有弄明白？
再或者是对方没有跟胡小红说实话？
可是，为什么呢？
难道对方存心是要救济他们？
要当活雷锋？
做了好事不留名？
想来想去吴成德觉得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你就是承认了，不就是多领你点人情，也不会再向你要钱，做好事埋名这让吴成德百思不得其解。
祁向北也有同感。
他给吴成德分析了一下，也是觉得如果其中真有合伙人做了，这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是好事一件，没有必要躲躲闪闪的呀。
从祁向北那里回来，吴成德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心中的谜团仍然是一团迷雾。
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胡小红所说的那个幕后老板一定不是祁向北。
这一点他可以确定，是他的感觉系统得出的千真万确的结论。
这一点他很自信，毫不置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