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荒诞中的拯救
书名:都市异闻录 作者:51hao 本章字数:7025字 发布时间:2022-05-28

8.9 荒诞中的拯救


 

那天晚上证明了林九的清白,靠的是两人清晨的绝对惊醒。他并没有从女文学家的床上醒来,这也并不代表着他在和克莱尔完事后选择逃离。

在终日的迷醉里,他清醒了些:当这份清醒从昨夜侵袭而来时,至今都没有消退过。某种意义上说:他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到肯定。他没有再背叛鹿欣,也代表着他不再一错再错;他没有亏待一个个带着灼热气息的吻。

当对女文学家的征服频频失败,宣告着林九的一段时期的暧昧态度的结束。如今的他,打自经过昨晚的拒绝后,他第一次感受到:精神的主动权正在自己的身旁摇摆。只要让一个身处逆境中的人尝到了甜头,他就定会不假思索且不择手段地想要尝到第二口,第三口……

是,随着林九对那种飘渺不可期的征服渐渐远离,自主意识,观照自我存在的固执的灵魂出现了:每当这种灵魂出现在一个人的意识中,那必然意味着一场巨大的革命,甚至是一场浩劫:他不再觉得折服是理所应当的了,他想要去争取,即便一切在他看来依旧是遥不可期。

而这种意识萌芽的标志,在于他对待女文学家产生了隐隐约约的愤怒。这种愤怒体现在一切:包括他说话的态度,从一往无前,不假思索的暧昧和索取,终于变得有些男人模样。林九开始为自己的田地耕种,即便面对的是无法战胜的精神之天,他也从拒绝的优越感中博得了信心,一种莫名而来,不可言喻的骄傲。

林九决议要与女文学家展开精神的决战,他要实现精神上的征服,他绝不容许这个出于偶然的外来者再度肆意践踏自己不可逾越的忠诚之雷池。战斗无形中打响了,而女文学家看似毫无防备:这便是强者带给人的迷惑。

这场决战要求林九拒绝一切,以一种形而上的决绝,反抗一切与自己意愿相违背的事情:所有的选择都拥有一个答案,而且是绝对符合自己利益的答案。如果事与愿违,他就要兵戎相向。

带着这种充满火药味的思维,林九坐在书桌前,看着空荡荡的一片,貌似无从下手。他突然决定:他要从这段过往中开始回绝一切,要做一切辩证的批判,从中汲取错误经验,应用于未来新的实践。

首当其冲的,正是自己与女文学家那畸形的两场性爱:床上的云雨至今令他迷醉,可首先要拒绝的就是这种迷醉。或许根本上的错误就在于:唯独自己将性爱看待得如此严重。因为他将自己的第一次与第二次悉数交付出去了,却没有得到一点的报酬。唯一的肉体的征服感也在高潮后消逝,一切都遁入虚无。

可为什么对女文学家而言,能在白色被单上将所有的叫声释放出来,而在平日里却依旧能保持相当的拘谨,拘谨中带着魅惑、浪漫、风骚呢?她的将性与生活的完全分离令林九神往,仿佛性完全不会影响一切:对女文学家而言,性爱就好像是一夜的快乐,在重复的震动中体味生活之乐趣的方式,一种违背公序良俗的享乐主义的伟大实践。

或许自己能从中学到些东西,比如不羁。林九心想。他与她在达到共同高潮后,在互相的鼻息与抚摸的催眠中入睡时,灵魂上展开的新一重与现实恰恰相反的压迫,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此处:正是他们对待性爱的极端想法。

那个不羁的灵魂会放声嘲笑那个拘谨的灵魂,因此,林九的快乐停止在床上的克莱尔的叫声结束之前,而床上的克莱尔的快乐能延续到女文学家的灵与肉上,她将一场性爱的欢欣以极高效率化的运用获得优势。

林九明白了,明白了许多。打自他选择以批判的视角走出这一切时,也渐渐地找到了摆脱压迫的一条路:这像是砍到了树干,他看到头顶的树枝也随着摇摆。继续!继续下去!要将一切进行到底,获得完全的胜利!

对待鹿欣的感情,虽说在前些日子里得到了承认:但这份承认仅仅是承认,它只能确认这份爱的存在,却不能为他们疗伤止痛,矛盾依旧活着,它是单个承认不能达到的高度。这个时候需要一个办法,一把钥匙来解开矛盾的枷锁,林九对此抱有一种责无旁贷的义务(在于他充满罪状的行径)。

而眼下就有一个明显的出路,一个很有可能改变一切甚至重塑一切的力量:文学,及文学中的美学。

林九依旧记得,在痛苦的回忆里夹杂着一些有益的东西:在他发觉女文学家所说的情话与《不能承受生命之轻》中的情人萨比娜说的话中有一种无形的联系时,他的欲望也在那一瞬间与主角托马斯的放荡以一种完全不合的荒谬的方式连接在了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文学的力量,文学对现实世界的震动:它甚至能将两个毫无联系的个体开始关照自己与互相,从某种意义上说:它为自己创生了联系,它甚至能将荒诞联系在一起,世上哪里会有比这更令人望而生畏的精神力量?

林九也记得,在阅读到托马斯对特蕾莎的爱与和萨比娜久违的做爱,这当中不可调节的矛盾……一切仿佛都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实例,这本偶然遇到的书:也延续其妙不可言的偶然,将它塑造成了一个局限在单一故事里的世界,当他在读每一个字的时候,就像是站在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的交界之处:像是一面镜子,而镜子的对面,托马斯做着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动作,想透过镜子在彼岸世界窥见什么,到最后才发现:这是一个统一体,一切都因为某个单一的联系荒谬地结合到了一起。

文学的力量也许并不总是强大到令世界为之沉默,对林九而言,能够跨越个体,跨越国家,跨越如此冗长的时间线,以一种难以在三维空间达到的奇迹式的旅途,将命运同时降临在两个个体身上,一个在小说里,一个是自己,这就是文学力量的见证,此刻他又有决心了,这份决心仅次于他对鹿欣视死如归的爱:文学的救赎是唯一的出路。

而自己该如何才能尽可能快地再度得到偶然之甘露降临的滋润呢?有且仅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道路:女文学家,一个活脱脱的文学(从某种程度上)的象征。他突然顿悟了:林九看见当时的那个迷醉于这份无穷尽且不可估量之“文学精神”的自己了,他开始觉得一切都情有可原。即便是在批判的视角下,文学的力量依旧难以被言说,或许这就是绝对理性下最后的弊病:对待未知的理性,甚至要比任何大胆猜想的感性更为脆弱。

通过她容易沉沦的迷惑中,林九无法猜出所有,但他至少得到了一个事实:女文学家喜欢自己,是出于性,出于那种于陌生人溶解在汗水里的渴望,对白色床单和月光之刺激的需求。而这是一个非黑即白的选择:如果不与她性交,无法保持这份暧昧关系,她自然不会对自己倾尽精神的所有。

在已经将性爱用一种批判且发展式的眼光审视一遍后,林九对其也不再如此惧怕了:他需要知道,性爱与爱是两回事,这也是托马斯一直想要教导特蕾莎的一点。这已经不再是背叛,他的性爱,肉体的付出是为了更大的忠诚,而这种思想的产生完全不是他“侥幸地服从自己的欲望”而选择沉沦,林九从未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在未来,那个执拗的自己必定会因届时已经体会不到如今事态的发展,而谴责自己为不忠而寻找借口。因为我们都是时间的囚徒。为此,林九并非在做出这个决定后就能够放手不管:他要尽己所能地保持冷漠,因为任何存在沦陷的嫌疑,一旦被自我抓到:他知道住在心中所有举着镰刀的人都不会放过自己。

林九要拿背叛换取真谛,在他看来,性爱不再是两人的参与,而是填补克莱尔欲望的武器,一个暂时的手段。他借助这具欲望之躯体的真视之眼,企图攀及未知之巅。

在这种想法的驱使下,他第一次主动请女文学家喝酒,他们在酒吧畅谈到很晚:依旧是关于文学云云(只不过女文学家太醉了,说的话有些令他听不懂)。他搀扶着女文学家回到公寓,他将克莱尔按在窗户上,以一种极其残忍的方式,在获得征服欲之外却依旧难掩精神颓势。又是一夜春宵。

 

这次的他很聪明:他保持清醒。女文学家在与他共眠约一个小时后起身离开,而他也随后离开,留下这房间狼藉一片。在离开之前,他又拿走了《不能承受生命之轻》,在那个充满白噪音的夜晚,在隔壁房间陌生女人的呻吟声中,他沉下心来读书。

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消息(自从他以辩证的眼光看待问题后,一切都变得模棱两可了):他的工作将他呆在公寓的时间再度推迟四天。

正当他带着担忧打电话给鹿欣时,得知她的病症已经痊愈,开始上学。在客观过后,周身一切的遭遇仿佛都在好转,这难道也是文学再一次的奇迹?或是偶然的降临?林九时刻都清醒,但惟独在这个问题上犯迷糊:他一度将文学与偶然画上等号。

这令他有种决心:上天正看着一切事情的发生,如今自己的存在正是为了烧尽所有时间,来用文学与美学拯救他和鹿欣不伦的爱与其引起的决裂。

 

而在此中,他始终与一个熟悉的词做纠缠:那就是怪诞。

女文学家曾在一次谈话中提到《魂断威尼斯》,在这本中篇小说里,主角阿什巴赫出于某种未被表明,难以言说的理由,彻底放弃了自己投入社会所沉淀几十年的积蓄、地位、荣耀,爱上了一个在威尼斯遇到的美少年,并且为了守候美少年而在威尼斯得病且魂断。

当中的爱,那种不可被言说的爱,或许是托马斯·曼(书作者)刻意将原因留白而供读者猜想:或许是因为现实的长久桎梏而对解脱的渴望?或许是出于同性恋?一切尽在不言中,而读者能从中得出的唯一且统一的答案是:这是一个荒谬的留白,是用哪一种可能性解释都与现实生活相抽离的矛盾感,这就是怪诞之处。

试问:我们能否在现实生活中遇到类似的经历?——少之又少,千载难逢!可它依旧让人觉得合情合理,甚至为阿什巴赫那种自私且无味,愿意舍弃前世积蓄的一切而奉献于纯粹的美的精神而震撼且感动。

这种荒诞,在女文学家的嘴里被源源不断地吐露出来,如卡夫卡对女人“皆为奉献给写作充当养料”的病态看法;鲍里斯对里尔克由情而生的嫉妒因为诗的力量达到和解;仅有一面之缘却发誓要为眼前这个女人付出一切的托马斯;雅罗米尔笔下那个为了飘渺之革命而舍弃伟大之爱情的克萨维尔……一切尽由荒诞主宰,仿佛其就是文学之本身(这也是为什么林九容易将荒诞之代表:偶然与文学混淆)。

最致命的,并非这荒诞本身,而是其与读者的生活产生的那种共鸣。或许有人会问:前文才刚提到,这些荒诞的故事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遇不到,那么该如何产生共鸣?答案是——简单地由荒诞本身产生的共鸣,即对一切无法解释之物发自我们内心的不解、矛盾与发自小说人物内心的敬畏、赞美的尖锐冲突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是的,林九所经受的生活,也存在着同样的怪诞。而他为这些怪诞即怀揣憧憬与向往,同时也感到迷茫和恐惧。

譬如他与女文学家一系列偶然所簇生的激情;鹿欣所因为某几个蜂拥而至的梦而产生的爱;他的那种对陌生的克莱尔莫名其妙的征服的欲望……一切不言中,或未被提起的,未被言说的,皆为存在着的荒诞。对文学的接触让他开始回忆:过往的所有怪诞在此刻都一拥而上地侵占他的大脑,他却不为之感到恐惧,因为他已经在文学中找到相通之处了:这一切都是创造奇迹的浪漫,并非令人恐惧之物。

人最不应该产生为偶然和怪诞之未知所支配的不知所措的恐惧,因为其本身就不含逻辑,它们也许就萌生在一念之间,我们终究会为其产生的荒谬而感到可笑,所以——为何还要在一开始对其包含恐惧?这难道不是一种为自己可控的时间所支配的可悲吗?

文学而来的迷幻感再度蜂拥而至,一切都像是那句被用烂掉的比喻:它如潮水般涌来,林九应接不暇。带着迷惑感,他尽可能避免地沉沦于每个晚上,当女文学家再度倾倒与他爱之支柱下,他用坚硬且颤抖的不稳定力量左右女文学家最为尖锐的武器:笔杆。女文学家在写作,他在她的身后,为她注入灵感。这本该区分开,在白天和夜晚分工的事情,因为被荒谬地整合到一起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刺激感。

 

在无数场折磨与纠缠中,林九貌似窥见了他的“真理”:既然世界本身就是由怪诞构成的一大整体,那为什么不用一种更大的怪诞来对抗怪诞呢?这曾在加缪笔下有过很洒脱的诠释:是的,我指的是默尔索。

林九遵从着这个陌生却充满力量的名字为指导,他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荒诞之路。他尽己所能地理解荒诞:什么是荒诞?就是不走寻常路?或是做出为社会反对的事情?——唯独一点令他肯定,就是首先要在自我价值上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能够绝对认同,在此基础上不管顾周遭的所有影响,这是便是林九对荒诞的“较完全性”理解。

可正在他的行进路上,他为自己的决定阻塞了:所谓荒诞,从某种意义上说,女文学家那样放荡不羁的,除开精神之外的物质生活,不正也存在于一个典型的荒诞吗?可这个荒诞不正就站在林九的对立面上,至始至终都是不二的敌人吗?

如果完全肯定了荒诞,意味着肯定了女文学家,最终意味着:他将肯定一切,包括自己所爱之物,以及仇恨的女文学家。因为荒诞立足在世界的基础上,其出生就带着其他的词汇从未有过的包容性:它能接纳一切,因为一切从另一个历史角度来看皆为荒诞,而它只需要运用时间的把戏,但凡将那些发生在不同时间段的“荒谬”展示给不同时间段的思想家,荒诞就应运而生了。

他尝试着要从荒诞之中再解剖一些东西,但是失败了。因为如今的林九依旧不能摆脱荒诞之为整体所有的弊病:比佛家更甚的众生平等,强调一切事物都能在自己的庇护下找到合理性。这让偏爱不存在,仇恨也随之销声匿迹了。而倘若自己的仇恨消失了,又有谁来保护他和鹿欣脆弱且柔软的爱呢?

正是在一个晚上,隔壁的房间又传来了激起色欲的呻吟声,到了这个点,或许女文学家就在她自己的房间等待林九,可林九坐在书桌前,思考这个他依旧怀揣飘渺希望,企图能自圆其说的悖论。但最后以失败为告终。他这才意识到,他的救赎之路绝不能断绝在理解荒诞的皮毛上,他需要更多。

于是林九从自己的公寓里出来,他敲响了克莱尔的房门。

 

在后来的日子里,女文学家的知识在他的大脑里开始出现饱和:一切都蜂拥而至,可越是接收,他越是混乱,越是无法找到某种联系。眼看离开的时间正在步步逼近,他又体会到了时间铺设的绝路之压迫。

他的理智逼迫他从先前那个死角里跳脱出来,开始审视一个新的论题:如果长时间的灌入已经陷入饱和,说明需要由内部来提升思想能力。他开始关照自身。

在少有的没有在女文学家白色床单上翻滚的一个夜晚,他躺在自己的床上(说来羞愧,他感到有些陌生),窗帘朝两边拉开,月亮被云雾遮住。

究竟有何区别?他的荒诞与阿什巴赫,与卡夫卡,与托马斯和特蕾莎的荒诞,除了情节大相径庭,所遭遇的人不一样,难道还能揪出什么别的来?

这个疑问困扰了他很久,而它的解开也正由于一个荒诞的举动:他决定打开书桌下面的柜子,抽出一张白纸来写出疑惑,当他拉开抽屉时,他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写下却被废除的信纸:那时的他依旧停留在暧昧且迷茫的时代,当时的空气中都氤氲着性的味道,他带着一丝好奇与好几分厌恶,读上面由自己亲笔写下的一串串情思。

为什么说这个举动解开了上述的困惑?——当他在朗读时,他感到了自己的荒诞:那个沉醉于容易受骗的爱情,为此险些困惑终生的过去的自己。倘若如今有时空穿梭的能力,林九一定愿意回到十几天前,对着自己狠狠地扇几巴掌。是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他无法理解阿什巴赫对待美的荒诞,无法理解托马斯与特蕾莎不解之爱的荒诞,不就正如同现如今的他无法理解过去的他对于女文学家不解的魅力的沉醉的荒诞吗?倘若现在的自己写下一封信留给未来,未来的自己难道不会指着这封现在看来完全没错的信而批驳自己吗?

是!他因此认识到了荒诞的另一种意义:荒诞虽然充塞四虚,但它终究逃不过一个无法变更的设定——它是由一个个体或群体产生的对另一个个体或群体的评价,具有明显的指向性和单一性。而阿什巴赫的荒诞,托马斯的……这一切也都是常人的评价,他们对卡夫卡和为默尔索判刑的法官的无法理解,就像常人无法理解自己对鹿欣的爱一样,至始至终都具有单一性。

换言之,对于阿什巴赫而言,他对美学的爱,与他的死,在他而言完全值得,这就是他的行为的荒诞的漏洞:他本身并不觉得荒诞!也就是说,在“阿什巴赫为美少年而去死”这个事件中,所有的人都被困在荒诞的囚笼里,唯独阿什巴赫自己,那个已经死去的,无法感知没有荒诞的世界的自己。

林九也是同样,每一个时刻都只有每一个时刻的自己能够体会当下的价值观,而换做上一秒或下一秒的自己,也许就会觉得某些行为很荒诞。荒诞并非是无懈可击的,它的确存在于世人眼中,但它的存在是带有主观倾向的。世人都不能理解他对鹿欣的不伦之恋,除了作为当局者的他与鹿欣。

我们确实能用“荒诞”来解释世上许多为我们无法理解的事物,但我们却永远无法用它来解释我们自己,否则就会陷入一个悖论中:当一件事情被所有人都认为是荒诞的,理论上它就不会存在。而荒诞的力量正是因为“不认为荒诞存在”的存在而拥有了其意义,才会有那如此令人着迷却又难以接近的魅力。

所以,倘若林九想用荒诞来诠释自己与鹿欣的这场在别人看来荒诞的爱,无形中就陷入了悖论:这只会让林九陷得更深,并且让他一心想要守护的荒诞走入虚无,走向灭亡。在大彻大悟后,他拍响了桌子,拍桌子的荒诞对他而言具有一个绝对的主观意义:他借此作为一个转折点,在桌子拍响之后,他将立即停止继续以往对荒诞的错误认知。

取而代之,他拥有一个新的生命在良心里涌动:这也是对待这场病态的爱的唯一方式,那就是悦纳一切旁人眼里“怪诞式”的忠诚。

这意味着向死而生,从某种程度上说。因为没有人能够逃脱的了评价的牢笼,不少人的生命甚至奉献于此。可奈何伴随着悦纳而生的诱惑太大了:正式悦纳怪诞,从而成为怪诞本身,届时个人将与这个旁人眼里的怪诞事件融为一体。攻击怪诞就是在攻击这个人,否定这个人就是否定了这个怪诞的存在。

换言之,这样便能独享不被人“偷走”的爱,因为怪诞既不被大众理解,也无法逃避为小众所窃取的可能性,而只有悦纳,向世界宣告对这个怪诞的专利,个人才能拥有真正意义上的对怪诞本身的完全控制权。

他想着,如同龙场走一遭,他也许走到作为当下的林九所能走到的怪诞之路的尽头了,他如是想着,像是完成一项最大的使命,他倒在书桌上,心满意足地睡着了。抛弃了所有的,杂糅的苦难,背负,罪恶,以及对未来的担忧,他感受到了近年来前所未有的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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