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人走了，走光了，再也没有一个，她能查觉得到，能觉察到每一个客人打开大门走出去时的神态和动作，都烙印在了她的心理。
“您好……不好意思我们这里要下班了，还请您加快速度……”
直到被服务员的一声请愿唤醒，她总算变得清醒了不少。
“啊……哦……好。”
现在看来，这或许真的只是逃避，真的算不上是良药。
走出了咖啡店，整个世界又陷入了寒冷之中，被寒冷包裹的人总是会贪婪地联想到别的事情，于是关于他，关于回忆，关于一切乱七八糟的思绪就如同被捆在一根绳上的东西一样，随着蚱蜢轻轻一跳，便全都如同拉了闸的潮水一般涌来。
但如此大的信息量不是她如今能够接受的。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了，变得不安起来了，即使周围没有任何让人感到一丝不适，一丝压迫感的声音，影像。但这种不安就是来了，的的确确地，拦也拦不住地降临了。
“别去想……”
她心理是这么想着的，但是但凡是心里想着的，给人的心理暗示往往会永存于一个人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她颤抖着身子，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神志不清，她就这样走在大街上，空无一人但是却依旧灯火阑珊的大街上，左右慌乱着看着地面各处，不知道目标在何处。
她歪打正着地走到了家里头，空无一人。
浑浑噩噩地把脱下的鞋甩到了一旁，还没来得及脱下大衣，就朝着卧室走了过去。
没有一头扑倒在床上，她想了想，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椅子上，随手抽出了一本本子，打开了笔盖，叹了一口气，眼神忽然就明亮了起来：
今天是一个没有事情干的日子，也是我尝试着能够适应原来生活的第一天，是一个伟大的决定，想要做好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困难，还是非常容易做到的，也就能说明他给我带来的影响根本不大，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继续落实下去，不要有一天的松懈就行了。今天过得很充实，一个人去了咖啡店，真正地体会到了一个人的宁静和快乐，接下来希望每天也都能像今天这样快乐。
完罢，便笑了笑，朝着窗外远处的绚丽灯光看了看，于是心满意足地解开了身上衣服的拉链，心满意足地掀开了被子，心满意足地享受着短暂的寒冷过后，便沉浸了下来。
夜越来越深了。
但她的气息却没有停下来。
丝毫没有。
能通过神经感知到约莫是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足足有三个小时，她没敢打开手机验证自己的感知是否正确，但确实她已经是很久都没有睡着了。
脑海之中的思绪千般万般涌出，但是终究都落在了同一个点上——他。
千百次睁眼闭眼，千百次辗转反侧，千百次的尝试想要去睡着，想要去让自己不要想，千百次把自己的脑海扫荡成洁白一片，又千百次地控制不住思绪侵略着自己。
她掀开了被子，再也忍受不住了。看着眼前漆黑的一片，书桌灯依旧，窗外灯光依旧，黑暗依旧，痛苦依旧。
等到第一滴眼泪被感知到，从脸颊流了下来，接下来的泪水便再也阻挡不住了。
有些情绪的扭曲往往是让人控制不住，顿时倾泻而下的。
忘不掉，还是忘不掉。
她掀开了被子，无视着侵袭而来的寒冷，再也压抑不住流落而下的泪水，打开了书桌的灯，又一次翻开了那一本书本，拿起了滑落在地上的笔：
接下来希望每天也都能像今天一样快乐，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为什么就是会想入非非呢？为什么就是会忘不掉呢？为什么老是把他这么当一回事儿呢？如果，你今天没办法摆脱这种痛苦的纠结，那么你明天，你后天，你大后天，你大大后天，永远永远，都摆脱不掉！你究竟在想什么啊！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啊！为什么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为什么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的事情！为什么你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为什么你总是要把他挂在脑海里还挥之不去！你究竟在想什么，你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子，你不是一个窝囊废！你知道吗！！！！
泪水止不住地从眼中滑落，顺着脸颊，无规律地低落在信纸的各个地方，寒冷使双手颤抖，但根本无法打消它继续写下去的念头。
他是你的舅舅，他是你的亲舅舅，他比你大出了不知道多少岁，他已经是一个有女朋友的人了！你难道真的要用你变态的眼光去打破这本来完好无损的感情吗！为什么你总是会往不对的地方想呢！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到底有什么地方那么……
写着写着，眼前模糊到已经不能看清任何东西，只有耳朵旁的一阵嗡嗡响，大脑也彻底无法冷静下来正式眼前这张纸上所写的那个如此恶心，如此病态的自己了。
于是她一气之下将笔朝着后头随处一扔，用双手去支撑住满是泪痕的脸。不免也粘上了一两根头发，但是她无暇顾及别的事情，唯一想做的也只有将全身心都沉浸在这一段说不出的情绪之中。
与此同时，林九沉默着走进了小区，走在了回家的楼梯上，仔细回想着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四楼。
看着眼前的大门，就像是一堵黑压压的城墙遮挡在自己的正前方，是否能跨过去？是否该跨过去？
……
踌躇片刻后，他还是打开了门。
家里的风声，混杂着轻微的抽泣声，从门缝里飘出来，传进他的耳朵里。
一听到哭声，前几天忙着安慰她的那种可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尽量不走漏一点声音。
茶几上依旧是早上吃剩下的包子，沙发上依旧是被乱扔的衣服，窗户还是那样半开着，灯光还是那样白得让人发觉荒凉。
他咳了几声，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又漱了漱口，对着镜子打量了一番——看是否能完全消掉酒气。
等准备的差不多后，他便强忍住麻醉感，朝着鹿欣卧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抽泣声渐渐变弱了些，但没有断。
他悄悄地按下了门把手，把头朝里面探了探——
她正红着眼睛，滴着眼泪，可攥在手里的笔迟迟没有放下，眼前貌似在写着什么。
等到她止住了又一波抽泣，把纸巾扔在一旁，后再提起笔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门口——林九的半张脸就好像是炸药一样，引爆了她全身的神经细胞。吓得她立马站了起来，右手紧紧握着合上的笔记本，拿着笔的左手抖了几下，笔也随之掉了下来。在一旁漫无目的地周旋几圈后，眼泪倾泻而下，但却已经听不到一点儿抽泣声了。转了一会儿，她低着头，栽进了床里，草草地盖上了被子。
就在林九把门完全打开前，这一连贯的动作就已经全部结束了。
“鹿……鹿欣？”他靠近了些，轻轻唤了一句。
鹿欣没有反应。
“小鹿。”他走到了床边，蹲了下来。
鹿欣缩了缩被子，便又没有反应。
林九看着眼前这场僵局，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边，把书桌上的废纸团收了收，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把那一包纸巾接过来，走到了床的另一头，正对着鹿欣的地方。
“有些事……我想和你说。”
话音刚落，鹿欣把遮住脑袋的被子朝里面缩了缩。
“我打算和黎安分手了。”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对不起……”被子里发出了含糊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带着一丝抽泣声，可被遏制住了。
“不不不……不是受你的影响。”
见被子里的人只顾着抽泣，林九继续说道：“我和她之前早就有些矛盾，只是没显露出来罢了：性格迥异、志向不同、价值观互斥……”他想了想，“所以才决定分的。”
被子里穿出了声音：“我害了你们……”
话音刚落，便是一阵爆发出来的大哭声，不论林九如何解释都止不住。
“我不该这样的……我不应该这样的……”
看着她在被子里抽噎着，站在一旁的他却什么事情都做不了——还有什么是比这更令人无奈的呢？
等到鹿欣哭累了，声音逐渐放缓了些，林九把手放在被子上，轻轻地抚摸着，希望能安抚她的情绪。
“是我把自己想的太高了，我没办法同时照顾两个人，所以我想……”林九停了停，“专心照顾你，我更在行一些，我也更喜欢。”
被子里的抽噎声中断了，但林九安抚的手没有停止。
“可能像是某种连结吧，让我再也没办法和其他人建立更多的联系了。”
“因为一个你就已经很多了。”他停了一会儿，说道。
“我知道你很痛苦，这段时间这个问题给你带来了很多的困扰，负罪感已经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了……你只是需要一些休息……太累了而已。”他说着，想着，笑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独自一个人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被子又开始颤抖起来，林九接着跪在地上，张开怀抱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整个被子。
“你可能会很害怕，害怕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不会疏远你，会不会对你另眼相看……现在我告诉你——不会的。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除非你要永远的离开我了，不然我是不会不接受的，即便如此，也是一样。”
“即便是知道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会和往常一样送你上下学，给你做晚饭，偶尔陪你看看电影……又或者……”他思考了一会儿，“让你陪我一起办事情，听你推理得头头是道……多有意思啊。”
“爱情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它固然在带来快乐的同时，也携带着巨大的痛苦，但这份痛苦不应该出现在它新生的时候——更不应该只出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我知道你不敢让我去陪你担责，这份责任太重了，会压死我们的。”
“但我还是来了，我来陪你一起了。”他笑着，把头贴到了被子上：“不要总是一个人，会憋坏的。”
林九试着把纸巾递进去，只见纸巾一和被子有了些接触，便立马被里面的手夺了过去，随后便从被子里传来了擤鼻涕的声音。
“但感觉很奇怪。”被子里在沉默了一会儿后，传出了声音，“这是不对的，不应该的。”
“会很奇怪，但它既然存在着，不正是因为有它的合理性吗？”
“可它的存在本来就是个错误。”鹿欣把脸探出被子来，小脸已经被闷得通红，眼眶周围起了水肿，但她还是竭力睁大着眼睛，“对……对不起。”
她说着，眼睛朝着别的地方飘了过去，她终究还是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这有什么错的……”林九笑了笑，说着：“我也喜欢你啊。”
“拉倒。”鹿欣又一次把头埋进了被子里。
“你的喜欢和我的喜欢不一样。”她支支吾吾地说着：“你的喜欢……”
话还没有说完，被子便被林九掀开了。
她一脸惊恐地朝外望去，林九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想把被子拉回去，却发现被角已经被他拉得远远地了。
接着，她那只在空中无所适从的小手被他一把抓住，和另外一只小手合在一起，被他狠狠地按在了床上。
她被吓得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像刚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急促地喘着短气，随着小腹一阵一阵地急促地抽动着，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失去了力气。本只是被闷得红了的脸，如今更是涨红了不少。
从肩膀产生的麻痹感瞬间被加速的循环到了全身，只觉得酥麻感已经完全取代了她大脑的思考能力，而脑袋里唯一想着的就是——能不能躲开他的眼睛，能不能不要和他对视在一起？
可她的视野已经被他的脸给笼罩住了，半点转动的空间都没有，仿佛稍稍动一下，鼻尖就会碰到他脸颊的别处。
“恐怕是一样的。”
说着，他的脸贴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她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心跳，正一下一下抨击着自己的全身。
就在闭眼的4秒后，她发觉额头有了一阵触觉，伴随着这一阵轻微的感觉的，是亲吻着的声音，还有吹拂在她头发上的粗野的气息，和着浓浓的酒味。
过了一会儿，那种心贴着心的极度紧张便消失了。
他抬起头，站起身来，转过头去，整理起自己的上身。
留下眯着眼，躺在床上，仍然喘着粗气的鹿欣，一脸如释重负的样子。
“我可不打算像你那样，上来就动嘴……我还是有理智的。”他说着。
“你……你喝酒了？”鹿欣缓过来后，把头靠在了枕头上。
“一小点。”
“那，那你刚才说的话……”鹿欣咽了口口水，抬起头，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他：“是……是真的？”
“骗你干嘛。”
林九说着，打理好了乱糟糟的衬衫，转过头，蹲下来，说：“好了，这几天也算是被你个小妖怪折腾的不轻……今天就算和好啦。”
鹿欣显然没从刚才那一幕中反应过来，依旧红着脸颊，呆呆地依靠在床上。
“不会……被吓倒了吧？没……没事吧？。”林九蹲下来说着，笑容消失了，头也渐渐低了下来。
沉默了一阵后——
“没有哦。”
一阵明朗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林九抬起头，鹿欣正坐在自己的旁边，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刚想说话，鹿欣便抱了上来，把他淹没在了怀抱之中。
“我很开心……很开心，”她又抱得紧了些，“很开心。”
林九愣了一会儿，颤颤巍巍地把手臂张开，慢慢地扣住了鹿欣的腰。
无声的房间，胜过了千万句告白。
两个人都在彼此的呼吸声交错中沉睡着。
“那……”林九把环扣着鹿欣的手松了下来，耷拉在床上，“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的。”
“嗯。”鹿欣说着，在松开手的一转眼功夫里，已经背着他把头塞进被窝里了。
林九借刚从她怀抱中离开时的余光看到了——泛滥在脸上的红晕，晃晃悠悠地钻进了被窝里头。
林九慢慢地走到了门口，留心回头看了一眼后，帮忙关上了灯，房间转瞬陷入黑暗中。
伸手不见五指的深邃黑暗里，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她碰了碰额头上方才被触摸的地方，紧接着便双手抱住被子，在床上咿咿呀呀地叫喊着，希望借此来增加自己的疲劳感。
“不行不行……睡觉睡觉……睡觉！”她心理默念着，探出头来望了望天花板，又用被子紧紧地裹住了自己，像是被花瓣簇拥在中间的花蕊那样，徜徉在温暖的海洋之中。
唯一的担忧成了多余的顾虑，这让她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竟然发生了——就好像是平生第一次被上天眷顾着的一样。
确实啊，如此双向奔赴的感情，它着实对得起这么多天痛苦的顾虑，甚至还超出了自己所认为的付出的痛苦。
就像是小说写着的那样，当自己真的有胆量能够面对他的时候，当自己还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当在道德和现实的两重压力之下——想要正对他的脸——
这就好像踏上她从未走过的一条路，近在眼前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无时不让她感到恐慌，这就像，就好像——稍稍十足一步，就会跌进再也走不出来的地方那样。
她曾经有多少次劝说过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弃这段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感情——可却每一次在联想到那需要沉淀一年、两年、甚至数十年的心理建设的时候望而却步了。
如梦一样的结局，让她真的开始愿意相信了——已经不再能有任何东西能够阻碍着她去寻找自己所爱的东西，去释放自己所想的爱了。
想着想着，在充盈着温暖的被窝里，她的睡意开始滋生。
又用毛巾擦了擦脸，等到看见的镜子里的自己不再有重影后，林九晃了晃头脑，把毛巾草草地挂在了架子上，走进房间便一头栽进床里。
同样的，他也在思考着自己的事情。
这一切真的会如期地继续下去吗——这段扭曲的感情。
但当时焦急的他也已经顾及不了这么多了，就算是现在再做一次选择，他依旧会毅然决然地展现出来——他只是想要表露真意罢了。
罢了，烦恼都是想出来的——若是将来会因为这个决定承担再多的代价，但终究已经是做了，其他是将来的事。
想着，想着，他睡眼惺忪地脱掉了衣服，设置了闹钟后便倒头就睡。
又是一天的早上——它如期地到来了。
也许是昨天的兴奋劲儿还没被睡意消退殆尽，早在五点钟，鹿欣就已经是十分清醒的了。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会心的一次，瞧瞧地听着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水龙头出水的声音、安静的刷牙声、还有关门声。
听到关门声拖着的长长的余音结束后，她拖着最后一点睡意起身穿起衣服。
出门朝外一看——还是同往常一样的干净的沙发，和水果整齐摆放着的茶几——哪里都是他留下的痕迹。
她走到厨房，接了点生水烧，转过身去，低下身来，看着仓鼠笼里的小家伙儿。
“好久不见咯……”她笑着伸出一只小手指，透过笼子，朝塞满木屑的小屋子戳了戳，从里面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黄色的头。
她从塞满粮食的饭盆里面揪出一两粒小玉米，零零落落地洒在门口，被仓鼠塞进了满满登登的嘴里。
她不觉得如今做的一切都是无意义的，只是在消磨时间罢了，只是在等一个人罢了。
听到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后，她又匆匆忙忙地跑进房间里，果不其然，听见了开门声和稀稀落落的塑料袋声，一切在清晨中都成了悦耳动听的歌——究竟有多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好好体会过清醒的早晨的乐趣了。
“咚咚咚……”
如期而至的是敲门声。
“等一下。”
两个贴着门在听对面动静的人，谁都拼了命地想象着门对面的场景，谁都唯唯诺诺地不敢打开门。
等到鹿欣蹦跳着走出来，做到了餐桌上。
“早就起床了吧。”
“嗯？”
“平时可没有今天这么快。”林九从厨房里拿来筷子，笑着说。
“还……还好，就比平时早一点。”
“早点好，不用我叫你。”
“诶……”她接过筷子，抬起头看着，“我可没说不用你叫我。”
“好……快吃吧。”
光景，一切的光景都变了，路途上的一切，映射在眼中的光景都变了模样。
像是无形中被戴上了标明着“鲜艳”的滤镜，无处没有角色光那样闪耀着的，无处不预示着希望。
“到了，好好上课，不要多想啊。”林九透过后视镜看着。
“是是是。”她同往常那样不耐烦地说着。
“诶……我说……”正午时分的太阳洒满了晓彤的背，她正翘着屁股靠在食堂的一处餐桌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吃饭吃到一半的鹿欣抬起头来，嘴里正砸吧砸吧着。
“今天怎么……突然又变了个样似的？”晓彤弯着头问：“好像大病痊愈了似的？”
“什……啥大病初愈啊，你说什么呢。”鹿欣似懂非懂地笑了笑，继续往嘴里塞菜。
“你会不会，”晓彤把双手架在桌子上，“交男朋友了？”
顿时，即将进嘴的一口饭被噎在了喉咙里，呛得鹿欣只顾低着头吐着嘴里的东西。
“反应这么大……不会是真的吧？”
“我说，你啊。”鹿欣左手垂着胸口说着：“你这个猪脑，除了猜我是不是谈恋爱，就没有别的新鲜点的想法？”
“那你说，到底是不是？”
“哎……我要是找得到男朋友，现在还跟你一起吃饭？”
“那不一定得……说不定是外校的呢？”
“没有。”
“不是外校，那可能已经毕业了？”
“没有！”鹿欣扔下了筷子，斩钉截铁地说，“说了没有就是没有，别猜了！”说罢，端起餐盘就走人了。
“诶……没有就没有，这么生气干嘛，诶——等等！”晓彤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
“长话短说吧，今天来是要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黎安端起的咖啡杯停滞在了空中，用着她空洞的眼神看着林九盯着饮料发着呆的样子。
“为什么？”
“我……”
“你起码要给我一个理由，不，你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给我一个理由。”她把咖啡杯放了下来，“前几天不都是好好的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你们两个人都变了个样？”
“你先冷静点。”林九吐出了几个字。
“你让我冷静，你有什么资格让我冷静……”他几乎是用着颤抖的声音说着，“我一直是觉得，有什么问题我们都能好好解决，我一直都想好好解决，你本也应该是这么想的，为什么……我实在是不明白……”
“对不起。”
“我不敢说我对这段感情究竟付出过多少的心血，但起码我是用了心的，你觉得你现在的一个决断能够换来我所有的付出吗？”
“我只是不能同时处理很多段感情，”林九冷静地说道，“我还有她要照顾。”
“可我什么时候成为了你的累赘？”黎安问道，“我一直倾尽我的全力去帮你分担更多的痛苦……我觉得我已经是做到极限了。”
“是的，你该做到极限了。”林九说，“这是我的问题，我和你道歉。”
这一句道歉，换来了一阵沉默，以至于让本就想要把所有责任都怪罪在他的黎安也说不出话来了。
“行……”她叹着气说道，“我也猜过很多种可能性，只是还没有为这个可能做好充足的准备罢了。”
“对不起。”
“确实，照顾一个她是够麻烦了，也快要高考了……”鹿欣沉思着，“她实在是很需要你的。”
林九没有说话。
“你要好好爱她，好好爱她。”黎安盯着眼前的杯子，嘴角稍稍地上扬了一些。
“对不起。”林九又说了一句，站起身来，“做朋友会好些吧。”
“嗯。”黎安叹着气说道，“会好些吧，但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