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清晨,天很早便亮了。
允婵起的很早,事实上,她昨晚睡得并不好,素秋进来伺候的时候她便已经起身了。
“小主怎的醒得这样早,距给太后娘娘请安的时辰尚早,昨日小主疲累,再睡会吧。”素秋进来时便见允婵一身雪白单衣坐在梳妆台前用手轻柔理着身前的一缕青丝,似有些出神,故而她也不自觉的放轻的声音,又麻利的行至桁前拿起她的外衣替她披在肩上。
“无妨,我睡得浅,醒了便再睡不着了,莫雯还睡着?”她淡淡一笑,全然没有早醒的倦怠。
“是,她倒是睡得极好呢。”允婵和素秋皆是一笑。
“那便让她再睡会,你先替我洗漱吧。”
“是。”
等莫雯捧着茶进内殿时,允婵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素秋正在替她挽着发髻,瞧见便走便打哈欠的莫雯,不禁打趣道:“哟,这是哪里来的懒虫,可仔细着路,别一个哈欠的功夫,打碎了东西可不得了。”
允婵也轻笑一声,莫雯被她们两人打趣调侃,又不知如何回嘴,一时涨红了脸,嘟着嘴气鼓鼓的走到二人身前,放下手中的茶盏,闷哼了一声,宛如一个可怜见的受气包。
“还说呢,我昨日睡得晚了些,素秋姑姑也是,怎的也不叫我一声。”
“是小主体谅你昨日辛苦,特地让你多睡一会呢。”
莫雯看向镜中的允婵,只不过略施粉黛,便是仙人之姿,莫雯这才细看允婵的装扮,一身湖蓝的银纹度花裙,一对卷絮流云步摇,温柔雅致。莫雯跟在允婵身边这么些年,日日能瞧见自家小主,可便是日日得见,也还时时会被小主的美貌惊艳。
“小主这样一个精致的美人,不论怎样装扮都是极美的,只是今日小主第一次去拜见太后娘娘,又有那么多新进宫的小主,小主这一身,会不会太素净了些,依我看,倒不如那件桃色的暗绣锦缎长裙,必定更加光彩照人。”莫雯道。
允婵浅浅一笑:“我今日去见过太后娘娘,只要不失了身份便是了,穿的那么惹眼做什么,我可不想太引人注目了。”
“是,咱们小主最不喜张扬了,如此便是极好的了,现下时辰尚早,小主可要早些过去?”莫雯也顺意笑道,允婵的性情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允婵又悠闲的摆弄起身前的青丝,不紧不慢的开口:“莫雯,你去瞧瞧齐美人可否收拾妥当了?”今日觐见太后,可不能误了时辰,都是初入宫的能互相帮衬着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若是不能,彼此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也就罢了,想着让莫雯去瞧瞧,若是收拾妥当也可一同前去,也算是表了表希望能和睦相处的心意。
莫雯站在允婵身后自顾自的瘪了瘪嘴,一副不怎么耐烦的模样:“小主你管她做什么,她起与不起与我们何干,她都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咱们还要去讨好她不成?”不提那个齐美人还好,提起她便一肚子气,想起她昨日来请安的时候,不,是来挑事的时候,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真是想一桶凉水泼过去浇息她那咄咄逼人的嚣张气焰。
说起昨日,与其说齐美人是来请安的,不如说是来给下马威的,仗着她的出身,即便是允婵的位份在她之上丝毫没有放在眼里,两家又早有过节,她对允婵心有怨愤也在意料之中。昨日不过初次入宫,她便这样有恃无恐的肆意刁难,着实是个不好相与的,只怕以后的日子难得清静了。
允婵知道她还因着昨日的事置气呢,见她一副气愤难消的样子,即便去了恐怕也是徒劳,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所以也不勉强:“好好好,知道你还没消气呢,也罢,不去也无妨,等会你便留在宫中照看着,省的你瞧见齐美人又暗生闷气,让素秋陪我去面见太后娘娘便可。”
“是”莫雯懒懒的答道。
“小主,该动身了,咱们熏沿殿僻静,距寿康宫有些脚程呢”素秋放下檀木雕花的木梳,轻声提醒道。
“走吧”
寿康宫。
允婵来的时候不算太早,已经有几位嫔妃早就坐在相对靠后的楠华木腾云椅上,允婵匆匆一眼从她们脸上略过,皆是各有风华。都是初次相见,彼此也不知道名讳,便只是屈身一礼,算是问候。
允婵靠着一身嫣红色水仙纱裙的女子坐下,嫔妃皆是按品阶高低落座,她们既坐在后方,自然位份不会太高,允婵是贵人的位份,在此次大选中,便只有一位良媛的位份在她之上,她坐在此处定是没有错处的。
才一落座,便见一位暖玉色遥山水纹湖裙的女子娉娉袅袅的走进。允婵先瞧见了她,展颜一笑,一别数年,不过眨眼,今日再见,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可现下在太后宫中,又有旁人,便隐忍于心。她也察觉到允婵温热亲切的视线,侧首顺着视线的方向看去,瞧见坐在楠木雕椅上的清丽佳人,激动与喜悦都挂在脸上,眼中竟盈了半点泪光,正欲开口唤出声,却见允婵轻摇了摇头,有环顾了一下四周,她瞬间明白允婵的用意,两人明了的相视一笑,她才寻了位子坐下。
今日既然在此相见,往后日子这么长,还怕没有交心的时候吗?
不出半刻钟,人陆陆续续的都齐了,偌大的寿康宫顿时添了不少亮色。
“太后娘娘到。”一身紫酱色宫装的姑姑扶着太后娘娘从内殿走来,在殿中的富贵万寿椅上缓缓坐下,众人起身行礼:“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来吧。”沉稳安和的声音传来。
“谢太后娘娘。”众人谢恩后重新落座。允婵起身时无意看了太后一眼,慈眉善目,这是允婵脑子想到的第一个词。从容的脸上带着仿若参透世间万物的微笑。虽然岁月匆匆,在这位太后的脸上留下痕迹,可即便是朱颜已改,也依旧能从她的脸上看到她年轻时的风姿绰约。她双鬓已生了几根细细的白发,算来也才年近四十而已,想来,应是这宫中岁月不易过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