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刚过，纽约的街头飘起了雪，人潮汹涌的城市开始渡上一层雪白的外衣，走在街道上的人步伐都纷纷加快，除了裸露的五官，其他都包的严严实实，不让寒风占到一丝便宜。
圣诞节这一天，整个城市都热热闹闹的，随处可见的圣诞树和关于庆祝节日的一切，似乎人们之前的沉默都在等待这一天才爆发出来，让欢快充斥着这个世界。
那天晚上，娱乐场所异常的嘈杂，也更多的人出来寻欢作乐，所有人都是小跑着几步来到酒吧的门口，站在门前一边哈着气一边扫扫落在肩头的雪，然后推开门进入眼前昏昏暗暗的场所，借琼浆来暖暖身子，也暖暖自己的心。
许安晴安静的坐在吧台，任凭身旁的世界多么吵闹，她的心始终如潭水一样死寂。她面前的杯子是六棱五面的玻璃杯，黄黄的酒水已经接近杯底，杯子在她手里慢慢的旋转着，然后移到嘴边，一饮而尽。
酒催人情，也催人心。
不知从何开始，意茹对她说过的话，慢慢在她心里发酵，不断产生着细微的变化，然后积少成多，像爆爆珠一样，轻轻一压就爆掉了，裹在里面的东西一瞬间四处溢开。
奚若从未亮相之前，便一直深受莲西的喜爱，自奚若回来之后，莲西跟她走得也颇近。其实许安晴也一直深受欢迎，只不过女人的嫉妒心作祟，让她陷在了泥潭里。许安晴右手边的酒瓶里还剩半瓶酒，她正不断的给自己续杯，一人独饮。
有人从出生开始就似乎注定了一生与幸运结伴而行，而有些人拼尽自己的努力依然得不到幸运的一丝眷顾，许安晴觉得，或许自己就属于后者。年芳二十八，多少人在这样的年纪，已经落地生根，事业爱情总有一个丰收。这些年她一直在努力，试图能得到公司的认可，自始不再是一个小小的设计师，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终于等到机会来临的时候，中途出来了一个奚若。关于爱情，在她看来，奚若是幸运的。爱情在她身上只充满了可笑，这些年一直想得到她的无非是公司那几个色欲熏心的男人，有妇之夫，没有情，只不过追求一夜春宵罢了，哪如奚若这般被捧上心头，即使相隔千里，每日一束花的问候从来没有断过。
忧伤的情绪在许安晴心中越烧越旺，只能借杯中冰冷的酒水来浇灭，但似乎越浇，那团火便烧的越快。酒瓶里的酒快见底的时候，身边的空位上突然多了一个人，“许安晴，你怎么也在这儿？”
许安晴闻声，回过头望了一眼，是刘可星，化了很浓的妆，抹胸的紧身短裙，露出一片春光，是烟花之地必然的穿着，许安晴略有醉意，轻轻的放下酒杯，“好巧。”
许安晴难得不咄咄逼人，今天这种口气，刘可星还是第一次见，有点出乎意料，“就你一个人？”
“如此良辰美景，一个人有什么不好？”
刘可星要了杯酒，笑盈盈的坐在她旁边，“那还真是可怜啊，某人可就不一样了，挽着男朋友的手共度良宵去了。”
许安晴知道她说的是奚若，把杯子里剩余的酒一饮而尽后，说，“你没必要激我，你跟我没什么两样，打着MS的名号，看起来风风光光的，其实什么也没有。况且，再怎么说，我还比你多了个设计师的头衔，你一个小助理没人把你放在眼里吧。”
“许安晴，你也只有在我面前能趾高气昂的。”刘可星没有在意，说完便起身准备离开吧台。
“莲西准备结婚了你知道吗？”刘可星的身影顿时顿了一下，又听见许安晴接着说，“看来你这个助理分量太轻啊，那么重要的事，莲西都没告诉你。”
刘可星转回去对着许安晴，说，“总监向来低调，人家的婚事不想大张旗鼓，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婚后会跟丈夫去英国。”
刘可星只当她是醉了，莲西结婚的消息，身为助理，她不相信莲西会绝口不提，更何况她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她也不相信莲西会放弃那么多年来的心血。
“你少喝点回去吧，我还有约，先走了。”
耳边又恢复了宁静，只是身旁依然充满了喧嚣。她拿起椅子上的外套和包包，有点踉跄的离开了。
外面雪花纷飞，但阻挡不了这个城市繁华无比的光。这个城市是没有黑夜的，夜色在弥红灯下绚丽，缤纷夺目。
顾南风牵着奚若的手走在大雪纷飞的街头，抬头是笼罩着蓝光的摩天轮，在繁华夜下慢慢转动，顾南风跟她说，“这是我曾经走过最多次，也是驻足过最久的一条街，不知道为什么，一来这儿心就安静了许多。没想到你竟然就住在这条街的后面，或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我虽然没能找到你，但我一直在离你最近的地方。”
奚若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气息，“对不起。”
顾南风抚着她的背，张嘴间吐出的热气很快就被冷空气吞噬，“我不接受，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
圣诞过后的平安夜，顾南风没有和她一起过，但是他在千里外的城市跟她说，“在昨夜相同的位置上，曾经有个小女孩给过我一个苹果，而且跟你说了同样的话，她说，平安夜是要吃苹果的。那天，我在雪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肩上的雪融化，湿了衣服。”
也是在那天晚上，她跟江芷坐在家里的落地窗前，中间是两个装了红酒的高脚杯，望着窗外成群的高楼大厦，江芷听她挂完电话，淡淡的的说，“你还记不记得有个平安夜，我回来的很晚，而且只带了一个苹果回来，你说我抠。”
奚若笑了笑，“记得，那晚我们两个人都没吃苹果，后来那个苹果放在客厅半个月，记起来的时候已经烂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只买了一个？”
奚若望着她，许久，摇了头。
“因为另一个我给了顾南风。”江芷望着她说，“那天我下班回家，绕去超市买了两个苹果，回去的时候看见顾南风一个人慢走在路上，那么冷的天，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即使有，也是快步走过，只有他一个人像是不怕严寒似的，在雪中行走。”
还未等江芷说完，奚若就已经接上，“然后你碰见了一个小姑娘，让她把苹果拿给了顾南风对不对。”
江芷愣了愣，点点头，奚若心中的情绪瞬间复杂起来，堵的她不知如何言语，最后一切的一切都融在酒杯相碰撞的声音里。
江芷，是她此生都不能负的人。
顾南风，是她此生都忘不掉的人。
白夜棣，是她此生都弥补不了的人。
夜，很静。
许多事情黯然来袭，但在这样的夜晚，奚若的心并没有浮躁，只是难受的紧。她俯视着眼底的城，只觉着灯火通明的都市上空，黯淡而孤独。
不管今夜万家灯火起起又落落，但第二天这个城市仍会灯火通明。
次日，薄雪依旧飘洒大地，奚若踩着黑色高跟鞋进了办公室，今天这一层工作的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悄悄的交头接耳，显得热闹许多。这也让刘可星和许安晴自酒吧那日后，再一次心平静和的面对面坐下来。
咖啡馆里，一墙之隔外的温度与之相差甚多，里面暖烘烘的充满了咖啡的香气，因为暖气的缘故，让人感觉有点闷。许安晴推门进去的时候，刘可星已经坐在那儿了，许安晴脱了外套坐下，服务员随后就拿着单子走过去。
刘可星会约许安晴是因为在今天的会上，莲西公布了MS的年度考核计划，还有自己的婚讯，以及将要离职的消息。MS的规矩，连续两年垫底将被淘汰，这本没有什么可大惊小怪，但莲西将要离职，新任总监的评选将纳入年度考核，考核方式是评委评选加公司内部领导意见，这就让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刘可星作为莲西的助理坐在她身旁，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突然惊了一下，握在手里的笔也不小心滚落在地。后来她抬头看了眼许安晴，她并未露任何神情，奚若也是。
刘可星看着莲西的身影，竟没想到那天许安晴说的都是真的，而她作为她的助理，跟着她的时间跟许安晴进公司的时间差不多长，自己却什么都不知情，这让当助理的她情何以堪，心中滋生的情绪如何也摆不平衡。
倘若婚讯她不想告知，但是离职莲西也未曾透露半分，更不顾半分情谊，她当助理这些日子，即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要走了，连提携之事都从未提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