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
凤城的月亮时隐时现，月光照在龙大章居住的楼上。
二人走到“家”门前，朱丽雅正准备拿钥匙，龙大章从包里拿出五根钢丝，试了几下才打开了门。
龙大章打开电视机，把那五根钢丝认真地打磨着，朱丽雅坐在旁边无声地看着。
钢丝终于打磨完了，龙大章走出屋门，锁上暗锁，用那几根钢丝开起锁
来。
门很快就被打开了，龙大章看了看时间，又坐下来认真打磨起钢丝来。
朱丽雅会意地点了点头，把电视的声音开得更大了，还不时议论几句剧情。
龙大章用那五根钢丝反复地试着，终于跟用钥匙开门的速度一样了。
他满意地把那五根钢丝收好，穿上了一身夜行衣，戴了一顶帽子，默默地向门口走去。
朱丽雅跟过去，被龙大章推了回来，门轻轻地关上了。
朱丽雅站在窗前，从窗帘的缝隙向外望去，见龙大章消失在夜色中，脸上掠过一丝担忧……
在一个休闲会所里，刘大侃和武玉鹏微闭着眼躺在足疗床上。
两个女足疗师在给他们做按摩。
做到半道，刘大侃一挥手，两个足疗师退了出去。
他把一沓票子扔给武玉鹏：“昨天的活儿干得不错，有时间你领小龙他们去潇洒潇洒。”
武玉鹏趁机挑拨道：“大哥，我总觉得小龙这小子和咱们不是一条道上的车。”
刘大侃不动声色地问：“怎么的？”
武玉鹏神神秘秘地说：“昨天打劫黑道，有个小子没跑。我要杀了他，张小龙愣是不让。后来，我看那小子的眼神儿，好像认识张小龙，会不会坏了咱们的事儿啊？”
刘大侃沉思了一下，说：“张小龙不杀人，说明他还有人性，不是坏事儿。我们虽然是坏人，但也愿意和好人交往，也要讲人性嘛。人要是都像大黑猫那样没了人性，相处起来就都没有安全感了。像你我，还能这么坦诚地躺在这儿吗？”
武玉鹏说：“大哥，为什么总提大黑猫？我不是他，我就是你的马前卒。”
刘大侃笑道：“哈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小龙是讲义气的，你是识时务的。有了你们俩，大哥我高枕无忧了。”
武玉鹏问：“大哥，你了解小龙吗？”
刘大侃很有信心地说：“他一直在我的监控之中。那小子白天跟咱们混，晚上有时领着未婚妻去逛会儿街，在家就是看电视里的警匪片儿，还没发现他和别人有联系。鹏哥，和我说说鸡血麻神的事儿呗？”
有了金疤瘌的指示，武玉鹏正愁不知咋提起呢，这回机会来了：
“鸡血麻神啊？大哥，你问我就问对了，鸡血麻神就是老弟我偷出来的。你要是真有兴趣的话，有时间到龙城一见？”
刘大侃一惊：“龙城？兄弟，这么大的烂摊子，我哪儿有时间去龙城啊？”
说实话，刘大侃一听武玉鹏让他去龙城，心里就犯嘀咕。
他背着老大溺死了老大的铁杆儿兄弟大黑猫，去了龙城，只怕老命不保。虎落平阳遭犬欺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离开了根据地，他就成了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武玉鹏一提让他上龙城，他的兴致立马降到了冰点。
凤城通达物流公司，一轮圆月留下两个保镖在外面巡逻时拉出的斜长的影
子。
保镖乙说：“中秋节了，也不放个假，这个破大楼有啥好看的？”
保镖丙说：“在这儿干活儿，有白天没晚上的，少说话吧。”
保镖乙说：“也是，谭四儿跟了老大那么多年，染上毒瘾还是被绑在床上没人管，像个可怜虫。”
保镖丙说：“我们就这个命了，自己照顾自己吧。”
一个黑影躲过保镖进了办公大楼。
保镖乙擦了擦眼睛，说：“好像有人进了楼呢。”
保镖丙不以为然：“一惊一乍的，还没喝酒呢，就开始胡说了。咱俩也整点儿酒喝去吧。没人疼的苦瓜蛋子……”
说着，俩保镖进了一楼，拿出酒和熟食。
刘大侃的办公室门慢慢地打开了。
一个带着头套的黑影慢慢闪了进来。
他用一个微型手电照着，摸索着向那个牛头而去。
那个黑影用手慢慢去摸那个牛头，牛头慢慢地转着，转到大半圈儿时，突然警铃大作……
外面传来两个保镖的喊声：“不好了，有贼啊！”
手电乱晃，两个保镖从一楼屋里冲了出来，跑进电梯，按下了“10”。
刘大侃办公室，那个黑影迅速地转回牛头，闪出门外，带上了门，向楼道另一端的附属楼梯奔去。
后续的几名保镖一窝蜂地从主楼梯向十楼涌来。
那个黑影敏捷而从容地从附属楼梯向下走去，却发现有两个保镖从附属楼梯上来了。
那个黑影从后面的一扇窗跳了出去，几个箭步跳出了公司的大墙。
后面传来一片叫嚷声：“抓贼啊——”
会所里，休息得很好的刘大侃心满意足地起身穿衣服。
武玉鹏也赶紧穿衣服。
这时，保镖甲慌慌张张地进来了：“大哥，不好了，出事儿了！”
刘大侃不悦：“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说。”
保镖甲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哥，谭四毒瘾发作，按您的命令，我们把他铐在了床上，但没锁住，他自残后跑了。”
刘大侃还没答话，手机响了。他赶紧接起电话：
“啥？……办公室进贼？你们倒是抓啊！……好，守住大门，我这就到！”
他放下电话道：“真是祸不单行，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跑了的赶紧找啊，不要让他落在公安的手里，他知道的事儿太多了；来了的赶紧抓，不要放走一个喘气儿的。”
武玉鹏答道：“是。”
刘大侃说：“鹏哥，顺路叫上张小龙，他身手利落。”
武玉鹏答应一声，向外跑去。
寂静的住宅里，朱丽雅焦急地向外望着，不时地看着手机。
这时，她远远地看见一辆汽车疾驶而来。
车一停，跳下几个人来。
朱丽雅愣了一下，回到卧室。
武玉鹏使劲地敲站门，喊道：“小龙，小龙，要干活了，快起来！”
朱丽雅在门内，假装刚被吵醒的样子：“谁啊？半夜三更的也不让睡个安稳觉。”
武玉鹏在门外喊：“李大妹子，是我。”
朱丽雅说：“是谁也不好使，大过节的，也不让人睡个囫囵觉，啥破公司啊？我们小龙不稀得（愿意）干了！”
武玉鹏急切地喊道：“弟妹，鹏哥真的有要紧的事儿啊！”
朱丽雅回应道：“小龙他喝二了，起不来啦。就是天塌下来，他也没法儿站着给你开门了。”
武玉鹏发怒了，吼道：“醉死也不行，刘大哥等着他呢！”
朱丽雅焦急地转着圈儿，搓着手，望着空空的床铺，无计可施。
她快速地把被子打开喊：“张小龙——小龙，你个猪，喝这么多马尿干啥？起来啊！你倒是起来啊……”
朱丽雅还没说完，就见龙大章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她身后。
龙大章迅速换了衣服，又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连喝带洒地灌了起来。
门被敲得山响，武玉鹏大声喊：“再不开门，我可要把门卸下来了啊！”
朱丽雅赶紧答应着，打开门。
武玉鹏像风一样带人冲了进来，直奔卧室。
龙大章一脸醉态地从床上坐起来，醉眼蒙眬地看着武玉鹏：“干……啥呢？抄……家啊？鹏哥……脸还肿吗？”
武玉鹏羞愧地“啊”了一声。
龙大章带着满身酒气，跟着武玉鹏来到公司，公司已恢复了平静。
他们又来到凤城一处住宅。
眼前的场景让龙大章转过头去吐了起来：简陋的卧室里，遍地是血，床上是一只被砍断了的手，向人们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刘大侃冷冷地对武玉鹏说：“谭四儿是我最优秀的小弟。我说过多少回了，在我们公司不允许任何人吸毒。鹏哥，你来了有些日子了吧，你是怎么管理的？”
武玉鹏低下头，喃喃地说：“大哥，是我失职，是我失职。”
刘大侃突然大声地吼：“找人去啊！找不回来你也别回来见我！”
武玉鹏垂头丧气地问：“找到了怎么办？”
刘大侃阴狠地说：“让他上‘那面’（指指地下）吸去。这样的人活着，害人害己。我最恨的就是这样的人！”
武玉鹏点头答道：“我明白。”
说完，向外跑去。
刘大侃火气正盛，保镖乙进来了。
“大哥，进你办公室的那个贼没有抓到。”
刘大侃一个大嘴巴拍在保镖乙的脸上：“一群废物！”
他转身笑眯眯地问龙大章：“小龙，你说贼半夜三更的进我办公室想得到什么呢？”
龙大章低头答道：“我想是钱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也逃不出这个怪圈儿……”
话没说完，“哇——”地吐了一大口。
刘大侃皱着眉头看了龙大章一眼：“没少喝啊，回去休息吧。其他人，继续找！”
龙大章向刘大侃挥手道别，独自一人歪斜着向一个胡同走去。
在胡同里，龙大章被什么绊了个跟头，险些摔倒，地上传来哼哼声。
龙大章小心地回过身来仔细看着，见地上躺着一个人。
龙大章问：“喂，你是谁？你怎么了？”
谭四痛苦地应道：“我受伤了，救我……”
龙大章一惊，把地上的人扶起来，借着微弱的手机光亮，发现是谭四。
他断了一只手，血流一地。
龙大章紧皱眉头，放下谭四，朝街边跑去，向出租车招手……
朱丽雅坐在椅子上焦急地等待着，不时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锁响了，龙大章开门进屋，身上沾满了血。
吓了一跳朱丽雅焦急地问：“你？”
龙大章手向上一指：“对……对不起，我喝……多了，摔了个……跟头，回来晚了，夫人……别生气好不好啊！”
朱丽雅大声呵斥道：“以后不许灌那么多猫尿！死那屋睡觉去！”
龙大章跟着朱丽雅向卧室走去，“嘭”地关上了门，打开了电视。
他小声地告诉朱丽雅：“那年轻的保镖谭四染上了毒瘾，为了找毒品，砍断了自己的手。刘大侃怕公安知道，要除掉他，结果人被我救了。”
朱丽雅感到不可思议：“为了吸毒，自己砍断了手？”
龙大章沉痛地说：“要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这疼痛岂是常人能想象的？缉毒工作责任重大啊！你要尽快通知李大哥，把谭四秘密接走，他应该知道不少情况。”
朱丽雅点了点头：“刘大侃办公室情况怎么样？”
龙大章说：“我转了那个牛头，那是个报警器开关啊。”
朱丽雅感到奇怪：“孔雀白天试过，能打开密室啊！”
龙大章问：“她是怎么拧的？”
朱丽雅拿茶杯比画了半天，龙大章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应该逆时针转。”
朱丽雅问：“武玉鹏堵着门找你时，你是怎么进屋的？”
龙大章走到前门，把阳台门锁上，用五根钢丝演示了一下。
朱丽雅说：“我明白了，快把脏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洗洗。”
龙大章脱下衣服，朱丽雅默默地看着龙大章身上的鞭痕。
突然，朱丽雅一头扎到龙大章怀里，头埋着，一动不动……
龙大章拢着她的头，表情复杂地看着这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友，轻轻地推了一下。
朱丽雅头扎得更紧了：“不，我今天要睡在你床上。”
龙大章低声地说：“丽雅，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
做。天就要亮了，有时间，我们去你向往已久的玉龙雪山，那里或许也有秋天的红叶。”
朱丽雅点了点头：“好吧，想到这无尽的紧张日子，我还真有点儿想家了。我喜欢龙城的秋色，秋天枫叶的红色……”
没等说完，朱丽雅在龙大章身边幸福地睡着了。
龙大章起来给她盖上了被子，向另一个房间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