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
凤城的早晨格外明丽。
从机场走出来的姜美祺打了一辆出租车，扬尘而来。
凤城市区大街上，一首《彩云之南》在车内回响——
这世界变幻无常，
如今你又在何方
……
出租车在一个胡同前停了下来。
姜美祺下车边打量着这里的街景边打着电话。
“子强，你在深圳啊？……你说的那地方是叫耳朵眼儿胡同吧？……噢，爱多眼……之后再也没见着？知道了。”
她走进爱多眼胡同，拿着龙大章的照片向住户询问着，终于找到了龙大章住过的大杂院儿。
一个正在洗衣服的农民工搓着满手的肥皂泡，看着照片：“好像有这么个人，领着个年轻姑娘，那天还跟人打了一架，也没在这儿住多长时间。一周前突然搬走了，锅碗瓢盆的啥也没拿，还都打碎了，怪人。”
姜美祺问：“知道搬哪儿去了吗？”
农民工摇摇头：“这个还真不知道。”
姜美祺又问：“谁给搬走的？”
农民工挠着脑袋想了半天说：“好像是一个叫兄弟搬家公司的人给搬的，你可以上那儿问问。”
姜美祺道谢后走了出去。
她在凤城大街上走着、问着，满脸是汗。
太阳渐渐落山了，她终于问到了兄弟搬家公司的地址。
凤城的夜晚，凉风习习。
龙大章和朱丽雅并肩走在大街上，俩人的胳膊挎在一起。
朱丽雅说：“难得的自由啊！他们好像对咱们信任了，跟踪的人撤了。”
龙大章提醒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大意，也许是外松内紧呢。你通过吧台传纸条的事儿让小金子看见了。而且，她认出了我。”
朱丽雅惊得一哆嗦：“她怎么会认识你呢？”
龙大章说：“吴寄瑶那儿有我的照片，还常说起我们这几个同学。你不记得了，小金子招嫖武玉鹏，我们还抓过她。”
朱丽雅担心道：“那……可怎么办？”
龙大章说：“她说，她是被武玉鹏诱骗胁迫来的。我想暂时她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不会说出去的。让凤城上线联合龙城，抓获武玉鹏……”
话未说完，龙大章的眼睛瞪大了。
姜美祺在树影下，正瞪着一双幽怨的眼睛看着他和朱丽雅。
龙大章看见姜美祺，挽着朱丽雅的胳膊自然地分开了。
姜美祺哀怨地、喃喃地说道：“难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龙大章回头看了看：“美祺，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会给你一个解释，但不是现在。你能给我时间解释吗？”
姜美祺含泪道：“不必了，你的行动……是最好的解释。”
她拿出那个洋娃娃：“只是，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为什么还要买这个给我呢？”
龙大章摇摇头说：“这不是我买的啊！”
姜美祺气愤地把洋娃娃扔在龙大章身上，跑了。
龙大章和朱丽雅呆呆地看着她跑进夜色中。
朱丽雅刚捡起了洋娃娃，爱怜地扑落着上面的尘土。
这时，龙大章的电话响了，他回过神儿来接电话：“大哥……必须去吗？……我马上就到。”
凤城饭店六八八包间，昏暗的灯光下，几只酒杯碰在了一起。
刘大侃今天格外高兴：“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为了鹏哥前来指导干杯！”
他带头干了，眼睛直视着龙大章和武玉鹏说：“弟兄们，我们以后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小龙弟、鹏哥，你们要尽释前嫌、通力合作。我把丑话说在前，谁有二心，谁搞内耗，我大侃不管是谁的人，都会……‘咔嚓’！”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后，又干了一杯。
龙大章和武玉鹏只好连干两杯，纷纷表示：“遵命。”
刘大侃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说说你们的想法？”
武玉鹏率先举手发言：“大哥，我初来乍到的，有点儿外行。我是粗人，我认为还是人体携带最保险。”
刘大侃没表态，拿眼看着龙大章。
龙大章说：“大哥，既然都是弟兄，我就说两句。鹏哥，东北距大西南路途遥远，车站、机场检查严格，不适宜人体携带的方式，尤其是鹏哥所带的小金妹那类人。你可别生气啊！”
武玉鹏点头道：“兄弟，你说。”
龙大章接着说：“她性格张扬，心里藏不住事儿，不是那块儿料。半路有个闪失，牺牲了自己是小，坏了大哥的大计是大。再说，人体可以携带少量毒品，可我们的枪支怎么带？”
听到这儿，刘大侃的眼睛睁得比先前大了不少：“小龙，你说得在理。你说怎么办好呢？”
龙大章说：“我现在的想法还不成熟。是不是可以充分发挥我们物流的优势？这样，少了好多中间环节，直通快捷。”
几句话说到刘大侃的心里，这个胆子比体积大的家伙，从来看不起小打小闹。
他赞赏道：“没想到啊，小龙弟初出茅庐，却满腹韬略。”
龙大章忙摆手道：“大哥过奖了，我也是提个建议，东北方面的事儿，还是鹏哥说了算。”
说实话，武玉鹏这个人打打杀杀的行，要论谋略，那就是个棒槌。为了掩饰自己的智商，他倒了一大杯酒，站了起来：“好，我听大哥和小龙弟的，暂回龙城，再做定夺。回敬二位一杯，啥时到龙城，酒喝干，再斟满，不醉不还。”
他说完，一仰脖，一大杯白酒入了肚。
龙大章象征性地抿了一口，看着武玉鹏。
武玉鹏放下酒杯，眼睛已经红了。
他醉醺醺地从包里拿出两块鸡血石来，说：“这是中国四大名石之一——巴林鸡血石，（拿着那块假的）送给大掌柜，（拿着那块真的）本来是想送给二掌柜的。可是，他无福受用，就送给小龙弟吧。”
要不说，没文化、真可怕、瞎忽悠、声还大嘛。武玉鹏这一粗人，再加上酒精上头，把两块鸡血石弄反了。
刘大侃对鸡血石也是二百五，他眯缝着眼睛对着假鸡血石看了半天，赞叹道：“稀世奇石啊！”
龙大章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竟喷到了刘大侃的脸上。
刘大侃大怒：“张小龙，你要干什么？”
龙大章止住笑，说：“大哥，他蒙你呢。你手里那石头是假的！”
“啊？”刘大侃顿时就了杀意，“鹏哥，啥意思？”
武玉鹏一看刘大侃的脸色，也认真起来。他拿过两块石头一比，发现确实给错了，便把石头调换过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大哥，是我粗心搞错了，这块才是真的。”
刘大侃接过另一块石头，仔细看着。看着看着，他抓起两块石头，用力一碰，两块石头顿时变成了碎块儿。他的眼里，透出一股杀气。
武玉鹏醉醺醺地又磕了三个头：“大哥，是我错了。你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吧。这块石头，不算什么……如果有缘让大哥见一见真正的稀世珍宝——鸡血麻神……
他说到这儿，才意识到，不应该说鸡血麻神的事儿。
刘大侃一听，果然来了兴趣：“你说。”
武玉鹏只好闪烁其词了：“要是一见，小龙的眼珠子不掉出来才怪呢！可惜啊……哈酒……喝起——”
刘大侃听说鸡血麻神眼睛亮起来，再问时，武玉鹏不再说了。
几只酒杯又碰到了一起。
龙大章静静地看着武玉鹏，想套出鸡血麻神的事。可是，今天如果做得太过，就会引起武玉鹏的警觉。
第二天，龙城那处豪华住所静得出奇。
神秘人焦躁地站在阳台上向下看着，楼下除了滚滚的车流，没有一丝好消息。
烦躁之承，金疤瘌进来兴奋地说：“大哥，武玉鹏回来了。”
神秘人头也没回，问道：“顺利吗？”
金疤瘌说：“大哥，听说很顺利。过去要走几个月的路程，现在飞几个小时就能到。有你给办的假身份证和整了容的脸，再有你过去的网络，他没费任何周折就找到了刘大侃……”
神秘人打断金疤瘌的话：“我是问你大黑猫的事儿，谁问你旅游路线了？”
金疤瘌小心地汇报道：“刘大侃溺死大黑猫，想另立山头的事儿算是做实了。”
其实，武玉鹏此行什么也没弄明白，金疤瘌为了自己的脑袋，不得不这样说。
神秘人沉默了一会儿，点点头：“不是还没捅破窗户纸吗？他不是还得认我这个大哥吗？每月的月供不是还按时给着吗？”
金疤瘌答道：“那倒是。这次武玉鹏去，我叮嘱过他，少提大黑猫的事儿，只提龙城的业务。刘大侃招待得很热情，并一再表示是大黑猫从中间挑拨是非，还说要盛情邀请大哥去亲自指导工作，他当面请罪呢。”
神秘人说：“他现在还不敢公然和我对抗。只是，大黑猫一死，‘东北新干线’势必受到很大影响，他们准备用什么方式确保‘东北新干线’安全、通畅地运行呢？”
金疤瘌说：“大哥，大黑猫一挂，很多网点得重新布局。凤城方面的意思是先走物流，这样进可攻、退可守。”
神秘人沉重地思索着：“这是个战场啊！贩毒、缉枪，斗智斗勇，成败只在一瞬间。人体吞服、电脑、行李箱、内衣裤、鞋底、纽扣、乐器、雕像等五花八门的藏毒、运枪方式，都难逃警员的一双双‘鹰眼’，走物流倒是简单且实用的办法！”
金疤瘌说：“大哥说得对，只是还要进一步研究进退之策。”
神秘人说：“听说武玉鹏带了个叫小金子的女孩儿去的？那个小金子可靠
吗？”
金疤瘌说：“武玉鹏说想带小金子先试试水，但小金子对体内藏毒之事一直没答应，凤城方面也不赞成体内藏毒，他们认为小金子不是那块儿料。”
神秘人问：“大侃说的？”
金疤瘌说：“不，听说是一个叫小龙哥的年轻人的主意。”
神秘人说：“后生可畏啊，我也不赞成人体携毒，太小家子气。”
金疤瘌请示道：“大哥，如果你同意这个方案，那我就让武玉鹏告诉凤城出货。”
神秘人说：“先试一试吧。告诉武玉鹏，休息两天，再去凤城，和我的人联系上，接替大黑猫的工作。”
一阵雾起，龙城和凤城的夜一起朦胧了。
凤城宾馆内，姜美祺倚在枕头上，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天花板。
耳边响起了父亲姜长庚的声音：
“孩子，你找到他又如何？我想，他和朱丽雅已经成婚了。”
姜美祺“呼”地坐起来，下地收拾行李，她和龙大章等同学的合影掉了出来。
突然，她又停住了，耳边又响起了龙大章的声音：
“美祺，你能给我时间解释吗？”
她想：我是不是太冲动了，我几千里地来了，是要搞明白的。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回去呀。
她把收拾好的东西又拿了出来。
她换了身衣服，精心化了妆，向外走去。
龙大章住处旁的树丛里，有一双大眼睛盯着龙大章的住处。
一辆轿车驶过来，“吱”的一声停在了楼前。
龙大章挽着朱丽雅的胳膊走下车来，很亲密地向楼内走去。
龙大章问：“玩得开心吗？”
朱丽雅说：“很开心，孔雀姐还给我们跳孔雀舞了呢，那叫一个绝……”
车子开走了，姜美祺静静地看着龙大章和朱丽雅手挽手进了楼房，屋里的灯光亮了一会儿，很快就熄灭了。
她看了一会儿，听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嬉笑声……
室内，龙大章站在窗前，向外面望去。
他看见了姜美祺的身影，心痛地低下了头。
朱丽雅看着龙大章的表情，也向外面望了望。
她看见一辆汽车开过来，姜美祺迅速躲了起来。
龙大章穿着整齐地上了汽车，车子开走了。
窗户玻璃上是朱丽雅的大眼睛。
姜美祺到路边打了个出租车跟了上去。
通过几天的观察，姜美祺确认龙大章和朱丽雅已经“结婚”了。
但是，有一件事她始终没搞明白，那就是，龙大章在凤城到底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