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洁白的天花板,一盏圆形顶灯,简易的原木色板床,床左边空空如也,只有一扇紧闭的门,床右边是原木色床头柜和一桌一椅,上面散乱地摊着饮水壶、水杯、药物、医疗器材等杂七杂八的东西,以及一扇窗户,此时被灰色窗帘遮挡。
窗帘的遮光性不佳,穿透进来的光线很强劲,可以看出今日的阳光非常好。
韩司门坐起身,却发现这个动作很难实现,他抬起右手,才发现手指上连接着一台心电血压监护仪,渐渐的,身上插了些管子的感觉也开始袭来。
韩司门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自己昏迷了?
凭借过人的意志力,他终于爬起了身,亲手拔掉身上所有的管子,这可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令他头蒙的现象:他变得骨瘦如柴。
这令他脑海中嗡嗡作响,他清楚地知道,完了,一定是昏迷了很久很久。
韩司门下床来到窗边,下肢完全无力,借着桌椅的倚靠才实现目的,一把拉开窗帘,窗外四通八达的街道、街边的建筑、建筑上的招牌都是那样得陌生,韩司门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他的意识有点混乱,好久才想起发生了什么。
身上的东西早已被清空,连衣服都是病号服,他就像悬崖边的草,无人问津。
韩司门感到,这一切早已成定数,自己躲也躲不掉。
突然,门被“啪”地打开了,冲进一个女子,这一突发情况直接把韩司门吓瘫软倒地。
闯入的女子见到活着的韩司门,又是惊喜,又是松了口气:“你……你竟然醒了。”
说完随即又把门关上出去了,韩司门隐约能听到她在喊人。
没过多久,门又被撞开,闯入的女子人数增加了一倍,韩司门正往木床挪步,又被吓瘫软在地。
闯入的新面孔体型较为彪悍,喊了句“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见地上被床沿遮挡露出半截身子的韩司门,两人忙先将其扶上床躺下,然后新面孔又风一般跑出了门,另一人则推着一辆小车,给韩司门做了些基本的检查,一边介绍她自己:“我是医护人员,你可算苏醒了,你受的伤挺严重的,我主要负责治疗,包括你的饮食、排泄……”看到韩司门眼神闪光,解释说,“哦,排泄这种事我当然是不参与的,我们有请一位男护工,他定时会来一次。”
韩司门心里稍微缓和了一点,但是想到那些画面,依旧是社死现场。
在这过程中,韩司门听到门外的新面孔的一句“他醒了,你快过来吧”,像是在打电话。
韩司门感到自己很虚弱,深吸了一口气,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我昏迷了多久?”
医护人员见病患开口说话了,恢复状况可观,回复说:“我不是很清楚,在我之前还有一位医护人员,我是一年前来的,你可能昏迷了两年。”
韩司门瞬间感到世界在坍塌,他的心逐渐冷了下去:两年?我竟然昏迷了两年?
医护人员见韩司门瞳孔在放大,知道这个结果对他产生了较大的打击,忙拍了拍他的左脸,将他从惊恐中拉回神来,说:“原本我们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也不要太难过,我看你年纪轻轻,以后的路还很长,不要为损失的两年有心理负担。后续我还会再待一段时间,待到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们会就此别过。你有什么要知道的尽管向刚才那人询问吧。”
说完直接推着车出去了。
医护人员出去后,新面孔又进来了,她看到韩司门脸色苍白,走到椅子前坐下,笑着说:“怎么,医护美女吓唬你了?”韩司门没有说话,他很无力,说不出口,“你应该知道你大概昏迷多久了吧?说实话确实挺久的,我们都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今天是我运气好,平常我很少待在这,等会我的一个好哥们会过来,他待的时间更久一点,对你的情况也更了解,你可以和他好好聊聊。不过你现在应该好奇心会很重,有什么想知道的你就问吧。”
韩司门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新面孔一拍脑门:“哎呀,不好意思,我叫孙妘,孙就不说了,女字旁一朵云的妘,直接喊我全名就可以,不要起什么小纭、纭纭什么的别名,听着别扭。”
韩司门笑了一声:“你挺开朗。”
孙妘说:“嗯,笑了,不错,心态开朗是恢复身心健康的关键。”
韩司门问:“这是哪里?”
孙妘回答:“这里已经不是上海了,我们在苏州市中心,也还好,不远。你现在待的这幢楼是一栋写字楼,我们租了一层用来办公,不过是其中一个办事的地点,这间房临时改为病房用来给你治疗,当然,等你完全恢复后还会再改回去。”
韩司门说:“你是理工科出身吧?”
孙妘点头:“分析犀利,我们可是同道中人。”
韩司门一惊,这句同道中人可非一般,他只做过一个行业,而孙妘的代指不可能意为保安,自己也不可能傻到这么去猜测,在此之前自己只从事过一件事,并且孙妘给他解释一个简单的地点能如此详尽,那么……韩司门看了眼敞开的房门,压低声音问:“你也是特工?”
门外传来医护人员的调侃:“你们放心大胆地聊,我也是同道中人。”
韩司门朝门口竖了个大拇指,说了句“牛逼”。
孙妘拍了个掌,说:“你的思维反应速度确实快,颜阿姨果然没看错人。”
韩司门心里疑惑,这又是谁?
这时,外面的大门一开一合,韩司门知道孙妘所说的哥们到场了,这哥们与医护人员打了个招呼后,径直来到了房内。
此人没有孙妘那么彪悍,但是体格也很健硕,略微的国字方盘脸令其相貌显得不是很出众,但看上去很精神,穿着一套黑色休闲服,往人群一钻,直接就淹没了。
这很特工,韩司门这样想着。
这哥们见到韩司门后,首先鼓了两下掌,然后才说话:“你小子终于醒了,可快把我们托废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段岳行,旁边这位我就不说了,她应该已经跟你聊了挺多。”
韩司门看了看两人,继续问:“是你们救了我?”
段岳行从外面拖了把椅子进来,指着自己鼻子说:“不,是我救了你。”
韩司门问:“我与你们素不相识,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并且救下我的?难道……”
段岳行说:“你应该已经快联想到了吧?”
孙妘附和:“我就说他思维敏捷。”
段岳行继续说:“跟你联想的差不多,是有人联系我们去救你的,我们叫她颜阿姨。”
又是颜阿姨?
韩司门一定要问个究竟:“这个颜阿姨是谁?”
段岳行说:“哦,她全名叫颜蒙,如此称呼你肯定陌生,那这么说吧,她有个女儿,叫南宫墨。”
韩司门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南宫墨救了自己,可是如今岁月已蹉跎了两年,他断片了两年,南宫墨现今都不知道怎么样了,是否还记得自己?
段岳行和孙妘见韩司门吸着冷气流下了眼泪,顿时面面相觑。
韩司门抹去眼泪,问:“那我父母知道这事吗?我失踪了这么久,他们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
段岳行以为韩司门在为这个流泪,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你放心,你父母对你的情况都是知道的,在将你转移到这里之前让你的父母见过昏迷中的你,我们也与他们保持着联系,时常将你的情况转告给他们。今天你苏醒过来得太突然,还未将此好消息告诉二老,不过我们也暂不打算这么做,他们知道你醒过来后肯定会很激动,会迫不及待想见你,但是这里是保密的,我们会很为难。所以等你康复后我们再行通知。”
韩司门当下确实很想回家,他工作也丢了,如今又失踪了两年,接下去都不知道该如何打算。
想到这,他继续问最后一个关键性问题:“那么,我现在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你们俩了。为什么是特工救了我?你们跟南宫墨的妈妈有什么关系?”
段岳行说:“这个说来话长啊,我俩是颜阿姨的追随者,是她委托我们去救你出来的。她得知你义无反顾地从绑匪手里拯救她女儿,说实话对此我俩挺敬佩你的。”
孙妘笑着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
韩司门一时语塞,感觉脸上有点发热,段岳行解围道:“这是人之常情嘛,哈哈。话说回来,当年你在组织内名声也不小,连续五年全能第一,这可了不得,要知道组织内有这种实力的可是凤毛麟角啊,整个历史长河中,你可是第二个保持如此记录的。我们都知道你被人陷害,要是你仍在组织内,估计就不止五年了。”
听他这么夸自己,韩司门稍稍感到有点骄傲,并且被勾起了好奇心:“第一个是谁?”
段岳行说:“正是颜阿姨。”
韩司门一下子惊坐起来:“什么?怎么会?难道她也是特工?为什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孙妘忙将他扶倒在床上躺好,段岳行说:“不知道了吧?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颜阿姨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再说组织内培养过那么多的特工,有没打过交道的也很正常。只是她的全能战绩没有被记录而已,这也是她自己的意思,只不过后来年纪大了,也就退了。我俩跟颜阿姨一同执行过任务,她救过我们的命,颜阿姨是真的厉害。”
说着露出了崇拜的表情,孙妘也如此。
韩司门仍处于震惊中未回过神,段岳行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又跑去外面吐掉了,呢喃着“怎么是冷的”,见韩司门被拉回了注意力,他接着说:“救你的原因,一是颜阿姨欠你一个人情,二是,哎呀,好烫。”他吹了吹手中一次性杯子内盛的滚烫热水,打算再来一口,试探了几下,还是放弃,“二是,多年来我们一直在调查那个神秘社团,你肯定也听说过,叫千。这是组织内任务期限最长远的一个目标,两年前绑架南宫墨的那伙人也是这个社团内的人。哦对了,说到这个我回想起一件事,当初救了你以后,我们发现那两人被活埋,但有一个坑位空了,从南宫墨那里得知跑掉的人名叫钟宇文。这两年来我们和警方一直都在追查这家伙,不过他很聪明,逃得无影无踪。”
韩司门再一次被惊掉下巴,当年他在组织内培训时听到过一点这方面的风声,据说这个千社团的成员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身怀绝技,只是没有正式出过任务,也就没被告知这方面的详情,于是当时就没怎么在意。
如此说来钟宇文一伙人就是这个千社团内的人,难怪身手这么好。
突然想到那最先翻车的劫匪司机,当时根本没在意这点,已经记不起他的手机上是否也装有这个软件。
但是听段岳行所说钟宇文逃脱了,他内心有些发紧,那可是被泥土掩埋在地下,钟宇文竟然能够凭一己之力破土而出,他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这样一个恶人逃脱到社会上,这两年是否又害过人?
韩司门不敢想象。
段岳行见呆若木鸡的韩司门,知道他在想什么,点破道:“对吧?本来是出于绑架案背景调查而已,但是他们的背景太空白了,这要是警方侦破案件估计就犯难了,但对我们来说就不一样了。一般人多多少少都能查出些什么,而千的成员要么混入社会隐藏得很好,要么就是这种大白背景的。混入社会的我们很难分析,所以一般都是找这种大白入手。后来我们看过你的另两部手机,但其实都不是你的,我们也在手机上发现了这个软件,这可是重大突破啊。只是我们操作不谨慎,其中一部手机上的软件因为密码输错被自动删除了,而另外一部我们也试错了两次,后来不敢再试了,我们现在就卡在了这里。颜阿姨了解到你那么优秀,想让你加入我们一起行动,不过以你现在的状态是不可能了,而且也要看你自己的意愿。好了,大致的情况就是这样了,等你康复后我们会送你回家,如果你有意愿,可以随时联系我们。”像是忆起什么来,又补充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跟你提一下,你昏迷最开始的那段时间是在医院治疗,还没有转移到这里。那时候有警方来找过你,是关于颜阿姨的儿子南宫商作案的调查,只不过你一直处在昏迷中醒不过来。后来他们放弃了你这条线索,采用别的方法调查,直到南宫商被定罪。”
韩司门回想起自己最近的一段记忆是录制并传输南宫商作案的全过程,接连追问道:“他被定了什么罪?判刑了吗?判了什么刑?”
段岳行说:“这方面的具体情况你还是自行上网查询吧,整个过程持续挺久的,还牵扯了一些人进来,我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