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天空中有一层似雾似尘的东西,龙城笼罩在灰蒙蒙的穹庐中,街面上是
穿梭的人流和车流。
被勒令给张大来亲属道歉的龙大章在朱丽雅和鲁运的陪同下,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在大街上,等待他的会是猛烈的风雨。
他们路过敖拉倚家楼下,龙大章看见二楼的阳台上放着一盆盛开的月季
花。
楼上书房传来《雨一直下》的钢琴曲。
一辆小型厢式货车开了过来。门开了,一个人进去,搬出了几个水果箱。
车开走了,楼上的曲子结束了。
敖拉倚走上阳台,把那盆盛开的月季花搬了回去。
她着一身白底蓝花的民族服装,优雅地走出家门,向龙城大桥方向走来。
龙城大桥下,张半仙的黄牙子旗在晨风中飘扬,他的面前已坐了几个善男信女。
敖拉倚走过来,站在旁边听张半仙讲着人的一命、二运、三风水。
张半仙坐着小板凳,轻捻八字须,声音沧桑:
“大家都知道,诸葛亮上懂天文,下晓地理,用兵必胜,用人必准。他独创的测字秘诀更是料事如神。小到个人荣辱、家庭得失、人生命运,大到战争胜负、邦国兴衰,皆可测算,无不灵验……”
敖拉倚不合时宜地说:“张大师,上个月我可是找你测了字的,没有应验啊。”
张半仙似乎很尴尬:“是吗?说说所测之字及卦辞。”
敖拉倚从包里拿出一个卦签,递到张半仙手中。
张半仙持签念道:“生自将门姻缘差,一副肠子三下挂。中年财缘双比翼,逢三无处不佳话。”
敖拉倚说:“你还告诉我,所测之事,三日内亲情无妨,十三日爱情得续,三十日可得国玉。一件也没应验啊。”
张半仙这回是真尴尬了,他结结巴巴地打着马虎眼:“那……或许是我老人家学艺不精,也或许是让人冲了吧。”
敖拉倚盯着问:“会是什么人冲了呢?”
张半仙向路过的龙大章三人望了望说:“求财问喜,最忌公门中人。”
闻听此言,敖拉倚心凉了半截。
此半生都在与姜长庚这个公门中人打交道,现在又让龙大章这个小“公门之人”盯上,顿觉不爽。但是,她明白,那个小警察现在已经顾不上她了。
是的,龙大章被停职后正在等待上级部门宣布对他的处分。
他来到刑警大队会议室的时候,刑警们已经整齐而严肃地坐在那里。
不同的是,前台坐了几名面孔陌生的警务督察。
姜长庚扫视了一下会场,又扫过龙大章等人,声音沉重地开场:“各位,今天召开这次紧急会议,由市局政治部张主任亲临指导。下面,有请张主任宣布一下市局决定。”
微胖的张主任向台下点了下头,虽没有掌声,可他自带喜性:
“各位,受市局葛局长指派,有件事情要通报一下。前天,伏龙区刑警大队出了建队以来影响极坏的一件大事,犯罪嫌疑人借上厕所之名,企图脱逃,坠楼身亡。此事,社会上众说纷纭,影响恶劣,也使侦破鸡血麻神被盗案中断了线索。本案涉案人龙大章,已调任局办公室副主任,未经批准,越权办案,导致嫌疑人死亡,暂时停职停薪,交回警服及警用装备,等待上级局党组或检察机关的最后处理决定;间接责任人鲁运、李明乔暂停职务三个月,朱丽雅停职一个月……”
没等他宣布完,龙大章站起来提出了异议:“张主任,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是我提前没请示,也没有安排好,不怨鲁运他们。”
朱丽雅也站起来:“张主任,案子是我办砸的,要处分应该处分我。”
鲁运忙站起来:“这事都怪我疏忽大意,和大章没关系,我请求组织重新考虑。”
一时间,反而让张主任很难下台。
周至祥一看局势不好,瞪了他们一眼:“看你们这个争,啥光彩事儿啊?谁的梦谁去圆,谁闹出布楞蹭(毛病)谁承担。”
姜长庚脸色也没好,摆摆手说:“都别说了,散会!”
这一来,竟把张主任挂在了台上。
龙大章回到伏龙区公安宿舍,脱下了警服。
他心情沮丧地靠在宿舍的被子上,一遍遍地拨着手机,手机里传来歌曲《陪你一起看草原》,可就是没人接电话。
他自言自语道:“美祺去哪儿了呢?还生我的气呢?”
他不甘心,又开始发短信。
凤城天涯宾馆客房里,时猴子脚搭在床头上,看着姜美祺的手机响就是不接,听着音乐傻笑。
短信响了,时猴子拿起来看:“美祺,都怨我简单粗暴,请你原谅,见面后我给你解释。”
时猴子马上回了条短信:“死了你那颗不安分的心吧,以后不要烦我。”
玩着闹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用自己的手机拨电话:
“鹏哥,白小艺已经问清自己的身世,但不知去向,美祺和二棍在苦苦寻找。你给的钱花没了,再打过点儿来吧。”
武玉鹏的声音很不耐烦:“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就别穷逛了,带上二棍滚回来吧。”
时猴子还要说什么,突然发现刘尔贵正直勾勾地看着他。顿时,他左手拿着姜美祺的手机,右手拿着自己的手机石化在了那里。
刘尔贵眼睛一瞪,问:“你在干什么?”
时猴子轻浮地说:“人间自有痴情种啊,有个人这两天一个劲地往我手机上打电话、发短信,你说可笑不可笑。”
刘尔贵一把抓住时猴子的衣领,吼道:“你手机?是不是你偷了美祺的手机?”
事情败露了,时猴子仍在耍赖:“你哪只眼看见我偷了?我还说是你偷的呢。”
刘尔贵气愤地把他扯起来:“你个混蛋,人家丢了妹妹,你不帮助找,还偷人家手机、跟踪人家,还是个人不?”
时猴子努力挣脱着:“放手,放手啊!二棍,你威风啊,你以前还人模狗样地坐办公室呢,现在怎么骑个倒骑驴,走大街、串小巷,屁股蛋子磨铮亮了,有人跟你玩儿就不错了。”
刘尔贵把时猴子提了起来,举起了拳头:“再说,再说老子削你!”
一看势头不好,时猴子马上转向:“兄弟,我错了。手机嘛,真不是美祺的。我跟你说,她是姜长庚的女儿,我们这么多年少受姜长庚修理了?就说前些日子吧……”
刘尔贵一听这个,放下时猴子:“那是两码事儿,你这种人就不能叫人。”
时猴子“嘿嘿”一笑,往床上一仰,又开始回短信:“晚了,到了这一步,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刘尔贵继续数落道:“你这样的人,河西村把你开除是最英明的决定,咋不把你开除出地球呢?就你这么个货,还要觍着脸回去争村主任呢,不是看光屁眼儿玩儿到大的交情,我把你送进去。”
时猴子服软了:“二棍,我错了,别较劲了,我们得回去了。”
刘尔贵态度强硬:“要回你回,我不回。”
时猴子说:“那以后的费用哥们儿可是不承担了。”
刘尔贵气恼地说:“这几天,我花的是我妈的钱。你的钱,没一分是干净的,你给我滚!”
看见刘尔贵真的恼了,时猴子赶紧收拾好东西,背着旅行包灰溜溜地走了。
等他走出很远了,刘尔贵才想起忘了把姜美祺的手机要回来了。